燈火闌珊，夜色愈發寂靜，月光傾斜地灑入室內，照亮了陳設輪廓。
白術從睡夢中睜開眼，盯著陌生的房間，迷蒙了片刻，然後困倦地坐起身，胡亂地抓了抓短發，趿拉著拖鞋往臥室外走。
出乎意料，客廳和書房都是一片黑。
目光掃過一圈，白術視野里落入一抹殘影，她一頓，微微側首，視線定格在客廳的陽台上，見到站在月光下的頎長身影。
他手肘搭在欄桿上，微微垂著頭，嘴里叼著一根煙，打火機一摁，火苗在煙頭舌忝出一抹猩紅火光，照亮了他的側臉輪廓。
火苗一滅，一縷白煙裊裊升起。
夜色清涼，他那一身吊兒郎當、閑散慵懶的氣質褪了些，落了幾分成熟和冷峻的質感，身形輪廓染上了濃郁沉重的色調，抽煙的模樣莫名有些性感。
若有所感般，顧野倏然看過來，視線精準地落到白術身上。
愣了下。
「醒了？」
嗓音略微沙啞醇厚，卻在開口的那一瞬，添了點懶散勁兒。
白術走過去。
顧野看她兩眼，余光瞥見指間夾著的煙，輕輕蹙眉，順手將煙掐了。
下一刻，白術走到他跟前，眼瞼輕抬，定定地看著他︰「漫畫。」
「張口就要漫畫。」顧野被她氣得人都清醒了，哭笑不得，「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幾點？」
「三點半。」
「哦，辛苦了。」白術頗為應付地回應完，又重回先前的話題，「漫畫。」
輕輕一咬後槽牙，顧野嘶了一聲︰「不心疼一下哥哥？」
「哦。」白術微微點頭，輕蹙眉頭，似是苦惱地思考片刻，然後倏然抬眼，一板一眼地問，「你要吃夜宵嗎，我去給你做。」
「……」
靜默須臾，顧野倏地往後一倒，倚在欄桿上。
有一抹月光落到他眼里，皎潔明亮，黑 的眼楮里若盛滿了星辰，一閃一閃地發著光。
他笑︰「行啊，還挺實在。」
*
三分鐘後，開了燈的客廳里。
實在的白術將一桶剛倒入開水的泡面端過來，放到顧野跟前。
「夜宵。」
「……」
顧野眉一擰，不滿地敲著桌面。
白術看出來，還挺實誠地說︰「我只會做泡面。」
「你管這叫‘做’？」顧野對她的形容匪夷所思。
「……」
白術莫名地瞧他，不覺得她的用詞有什麼不對。
顧野覺得牙疼。
兩個人僵持了三分鐘。
在白術想要提醒他可以吃了時，顧野將泡面往跟前一拉，掀開蓋子，用塑料叉子叉起泡面，低頭吃了一大口。
等他抬頭時，白術已經在旁邊坐下，自覺拿起平板電腦，瀏覽顧野熬夜畫的漫畫。
「你對漫畫就這麼執著？」顧野眉頭一揚。
「只對《犬牙》。」白術手指一戳屏幕，翻了頁，隨後補充道，「童年。」
微微一怔，顧野笑了下︰「你的童年不該很精彩嗎，又不是只有漫畫。」
「被成年人當做工具不算童年。」白術淡聲說著，轉而側眸看他，略微狐疑地問，「你怎麼知道很精彩？」
「……」思緒在她前一句話里打了個轉，顧野過了幾秒才回她，「猜的。」
「哦。」白術頷首，不疑有他，肯定地說，「猜得還挺準。」
「……」
顧野算是明白了，「謙虛」兩個字，是壓根不存在她字典里的。
白術看完一話漫畫的功夫，正好夠顧野吃完一桶泡面了。
將平板電腦放下，白術站起身，說︰「你睡吧，我走了。」
「往哪兒走啊？」
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飄來。
下一瞬，顧野抬起大長腿，將一側的椅子踹了一腳，椅子「刺啦——」一聲往旁一滑，登時擋住了白術的去路。
白術覺得他可能想打架，可一回首，就見到他在笑，干淨清爽的笑，連輪廓線條都是柔和的。
剛提起的警惕，就這麼卸下了。
「去臥室睡，過倆小時叫醒你。」顧野下頜一揚，「哥哥送你去參加那什麼垃圾綜藝。」
思考一秒，白術果斷問︰「你呢？」
「睡書房。」
「好。」
「……」
這答應得也太爽快了點。
鐵石心腸一小朋友。
*
顧野沒有叫醒白術，白術自己醒了。
她跟剛起床的顧野打了聲招呼，然後回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又給白猊喂了吃的，之後在門口跟顧野匯合。
「你就穿成這樣去參加綜藝？」顧野打量著白術，拎了拎她寬松的衛衣，又捏了下她水靈靈的臉蛋，「妝都沒化。」
「不需要。」
白術揮開他的手。
並且，自覺將顧野另一只手提著的早餐接了過去。
顧野掏出久未用過的車鑰匙，拎著她進電梯，一路直達地下停車場。
顧野的車，很貴。
就是很久沒用了，蒙了一層灰。
白術適應得很好，自覺坐上副駕駛，扣上安全帶，帽檐往下一拉，頭一歪，便心安理得地在車上補了一覺。
……
《畫•妙手丹青》有點PK性質。
他們將嘉賓分成兩組，都是大師＋明星＋素人的配置。
節目采取直播＋錄播的方式，前三天都是白天直播，明星和素人去漫畫大師的工作室學習，在漫畫大師的幫助下，確定他們漫畫作業的腳本和故事。
後四天是他們自己畫漫畫。
第八天，兩個組會將各自的漫畫作品以匿名方式放到網上，由網友們投票，最終確定兩組明星和素人的輸贏。
節目錄制地就在長寧市，因為兩位漫畫大師的工作室就在這里，並且還是相鄰的。
將車開到地點，顧野瞅了眼剛將早餐吃完的白術，遞過去一張紙巾，問︰「什麼綜藝啊？」
擦了擦嘴，白術酷酷地將棒球帽戴上，「沒臉說。」
「……」
無言以對。
手指輕蹭了下鼻尖，顧野笑笑︰「有事跟哥哥說，錄完了哥哥來接你。」
「哦。」
白術打開車門離開了。
顧野看著她的身影進大樓，視線透過後視鏡，見到停在路邊幾輛車的綜藝標志，勾了勾唇，開車離開了。
*
白術根據地址來到七樓，剛想找地址上的辦公室，就听到走廊處有人在說話——
「你知道十年前的《犬牙》嗎，作者筆名叫Ego，當年為一款雜志創下了銷售奇跡。听說啊，那是魯大師以前的馬甲。」
白術︰「……」可去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