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就冷吧!」唐秉忠一咬牙狠心地說道,「花轎里多放些湯婆子。」
楚九聞言烏黑的瞳仁微微閃了閃,看得出來秉忠真心喜歡這個柳家小姐,不然不會為她這般設想。
要知道秉忠這小子是打仗除外,不關心的事情,出了名的粗心的。
「文棟呢?你這親事和秉忠一起辦,也算是美談一件。」楚九皂白分明的雙眸看著他說道。
「還是不了吧!」徐文棟聞言想了想道,「季家門風清廉,就不大操大辦了。」
「嘁!」唐秉忠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嗤笑一聲道,陰陽怪氣地說道,「俺們是俗人,比不得人家門風清廉。」末尾特意加重語氣。
「你呀!少說兩句。」楚九食指點點唐秉忠說道,「那需要咱給你們準備什麼呀?銀子夠用嗎?盡管說話。」
「夠用,夠用。」唐秉忠忙不迭地說道,「這些年攢了不少的銀子。」
「你能攢下銀子,喜好杯中物。」楚九挑眉看著他說道。
「大哥軍紀嚴的,軍中不許酗酒,違者重罰,俺還哪兒敢啊!」唐秉忠縮著脖子一副怕怕的樣子。
「反正有事你們倆就吱一聲,這成親可不能讓他們給看扁了。」楚九視線落在徐文棟的身上道。
耳听的窗外呼嘯聲,楚九眨眨眼道,「喲!起風了。」緊接著又道,「天晚了,我就不留你們了。」
「那大哥,我們走了。」唐秉忠站起來看著他說道。
「我送你們。」楚九打著燈籠將兩人親自送到了府外,目送他們離開一轉身,這臉色就耷拉下來,臉色陰沉如水。
楚九站在房門外,深吸幾口氣,平復自己心中的怒火,換上一副笑臉才挑開簾子,推門進去,聲音輕快地喊道,「娘子。」
「我在書房呢!」鐘毓秀小聲地說道,在寂靜的夜里清晰的很。
楚九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去,「外面好冷啊!」說著坐在火盆前,雙手烤著火。
「你冷不冷,要不在加個火盆。」楚九伸手模模她的手,「還行,溫乎乎的。」看向臥室道,「兒子睡的怎麼樣?冷不。」
「屋里也放著倆火盆呢!被窩用湯婆子燙過的,不冷。」鐘毓秀將手中的筆放在羅漢榻的炕桌上。
「臥室不能關的太嚴了。」楚九提醒她道。
「知道。」鐘毓秀看著他點頭笑道,「你去找長生兄弟,他怎麼說的。」
楚九將姚長生如何出謀劃策的說了一遍。
「這能行嗎?」鐘毓秀有些懷疑地看著他說道。
「試試看吧!咱以往那是直接上刑具,很快就招了。」楚九黝黑的雙眸看著她說道,「既然長生這麼說,應該有效,不然為什麼要這麼說。」看著她又道,「對了,我讓長生將震天雷送到平陽去。」
「防止舅舅偷襲。」鐘毓秀聞言捏著拳頭緊了緊。
「有備無患吧!無論是官軍還是義軍。」楚九面色嚴肅地看著她說道,「錢袋子可得保護好了。」
「那長生兄弟肯定高興,這一別都三個多月了。」鐘毓秀星眸盈滿笑意看著他說道。
「樂得眼楮如月牙似的。」楚九看著她開心地說道。
鐘毓秀砸吧了下嘴道,「忘了把栗子扔進炭火里了。」吸溜著口水。
「我現在去拿些。」楚九站起來道。
「別,別。」鐘毓秀長臂一伸拉著他說道,「我就這麼順嘴一說,栗子不好消化,一會兒睡了不吃了。」拉著他又道,「坐下,坐下。」
楚九又坐了回了羅漢榻上,握著她的手,「要不咱也盤個炕吧!這樣睡覺熱乎乎的。門窗也可以關得嚴實點兒。」
「听你的。」鐘毓秀聞言笑著點頭道,「哎!秉忠和文棟兄弟他們來找你干什麼?」
「哦!他們要成親了。」楚九看著她漫不經心地說道。
「成親?」鐘毓秀驚訝地看著他說道,「怎麼事前沒有一點兒消息。」好奇地問道,「誰家姑娘?」
「秉忠的是柳員外家的小姐。」楚九抬眼看著她說道。
「噢!」鐘毓秀杏眸圓睜驚訝地嘴巴張成了O型,吞咽了下口水道,「他……他不介意嗎?」
「不介意,反而非常稀罕和看中柳家小姐,不允許我們說她一點兒壞話。」楚九面色柔和地看著她說道。
「我們?」鐘毓秀星眸輕閃挑眉看著他說道,「你的意思是文棟兄弟有意見。」
「嗯!」楚九輕哼一聲。
「呵呵……」鐘毓秀皮笑肉不笑地翻了個白眼,突然看著他道,「相公,你不介意嗎?」
「咱介意啥子,又不是我娘子,秉忠不介意才是最主要的。」楚九目光平和地看著她說道。
「這可是你弟妹,未來要打交道的。」鐘毓秀上下打量著他好整以暇地問道。
「你都說弟妹了,我跟她能打什麼交道。」楚九看著她搖頭失笑道,「就俊楠家的媳婦兒,他們夫妻倆結婚這麼多年,我見過次數不超過一個巴掌,還都是他們兩口子過年來拜年的時候。」緊接著又道,「至于你那陶妹妹,那是有本事的人,見的時候,也是你和長生兄弟在場,咱雖然算不上什麼聖人,但避嫌,瓜田李下還是懂的。不給人家添亂,也不為自己惹麻煩。」
「呵呵……」鐘毓秀握著他的手道,「在我心里你是正人君子。」
「刷……」的一下楚九的臉紅撲撲的,跟抹了胭脂似的。
楚九輕咳了兩聲道,「那個說起這個,你跟弟妹們打交道的機會才多,你介意嗎?」
「我不介意。」鐘毓秀清澈的目光看著他直白地說道。
「這種事情有時候女人比男人還苛刻。」楚九驚訝地看著她說道。
「被逼的,已經夠慘了,或許能做的不多,但最起碼的不會去揭人家傷疤。」鐘毓秀目光平和地看著他說道,「相交盡量如常人一樣,讓柳家小姐自在一些。」
「這文棟兄弟心悅誰家姑娘啊!他的眼光那麼高。」鐘毓秀眉眼彎彎地看著他說道。
楚九聞言瞳仁如濃的化不開的墨,臉上的喜氣全無。
鐘毓秀見狀星眸微微流轉道,「他們兄弟倆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情誼自是不同。」言語輕快地說道,「長兄如父,咱得好好給他們操辦。」好爽地說道,「需要多少銀子。」
楚九閉了閉眼,黝黑深不見底的雙眸看著她說道,「槐溪書院季家的姑娘。」
「嘎?」鐘毓秀錯愕地看著他說道,「你說誰?新娘子是誰?」
「槐溪書院季家的姑娘。」楚九黑漆漆的雙眸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想干什麼?」鐘毓秀緊皺著眉頭看著他說道。
「幫咱拉攏士林子弟唄!」楚九一撇嘴譏誚地說道,「贏得民心。」騰的一下站起來怒氣沖沖地說道,「特娘的,他們算個屁民心。」指著天破口大罵道,「怎麼想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啊!」
來回的踱著步,胸口的劇烈的起伏,「當我是傻子嗎?民心,民心是芸芸眾生,不是他們一小撮讀書人。咱們這些糙漢子流血流汗的一刀一槍跟官軍拼殺過來的,筆桿子現在想坐享其成。」手背拍著手心兒,啪啪作響,「他是不是要跟我說,馬背上只能打天下,不能馬背上治天下。讓我拱手讓給他所謂的‘民心’啊!」陡然拔高聲音。
「噓噓……」鐘毓秀食指放在唇邊,看著暴跳如雷的他,「咱們去廂房,你想怎麼發泄就怎麼發泄。」
楚九雙手撐在羅漢榻上,雙眸充血,瞪的如銅鈴一般,聲音嘶啞地說道,「別管我,讓我冷靜一下。」激烈的喘著粗氣,「氣死我了。」
「不氣,不氣。」鐘毓秀輕拍著他的後背道,「那些人成不了事,你不用他們不就得了。」
「我沒事,只是生氣文棟怎麼這樣?」楚九聞言翻身坐了下來,抓著她手,汲取力量,「他為什麼跟那些酸腐文人攪合在一起。」指著外面道,「咱拿下廬州城也快一年了吧!他季家要有心咱是什麼樣行事能知道,他有表達過親近之意嗎?沒有!」
鐘毓秀輕輕摩挲著他的肉乎乎的大手隨口說道,「也許人家等著你去請呢!」
「做百日夢吧!等老子去請。」楚九嗤笑一聲道,「不就是當官嗎?就他們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女乃女乃的,豬都坐在那個位子上都能干。」深吸一口氣道,「千年來,老百姓有倫理道德約束著,有飯吃,有地種,誰閑著沒事去提著刀,去干這殺人掉腦袋的事情,不都是官逼民反。」食指用力的戳著炕桌道,「這要不是因為王朝末年義軍多如牛毛,咱也成不了事。你到承平年月,咱要起義造反,早就被官軍給滅了。」明亮的雙眸看著她說道,「說句實話,咱現在只是順勢而為。更多的是順應時勢,利用時勢的風口。」清醒地又道,「說白了,有點兒,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鐘毓秀燦若星辰的雙眸熠熠生輝地崇拜的看著他。
「說老實話,沒投靠義軍之前,咱見官的機會能有多少,五根手指都數的過來。」楚九翻了個白眼兒道,「見到最多的是敲著鑼收稅的官兒,那還是見著就躲。」
「呵呵……」鐘毓秀聞言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別笑,這是真的,咱就沒見過縣太爺長啥樣?」楚九黝黑的雙眸看著她認真的說道,忽然想起來看著她說道,「你見過縣太爺嗎?」
「見過一次,是逼死我父親,搶奪家產的時候。」鐘毓秀帶著恨意地說道。
楚九反手握著她的手輕輕的摩挲著安撫著。
「我沒事,那狗官已經被義軍給殺了。」鐘毓秀深吸一口氣看著他說道。
「所以那些文人都干啥了?」楚九不屑地撇撇嘴道,「欺上瞞下,勾心斗角。」
「季家的槐溪書院可是在徽州都很有名的,這些地方的豪強士紳的子弟都在那兒讀書。」鐘毓秀星眸閃爍看著他說道,「聘請的都是飽學之士和有名的名士為老師,采用個別鑽研,相互問答,課堂講授三結合的教學方式講學。以研究和學習儒家經典為主,其教育宗旨是,為朝廷培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人才。其實都是培養科舉人才的場所。」
「可惜現在沒有科舉了。」楚九不厚道的譏誚地說道,嗤之以鼻道,「什麼治國、平天下,他們沒看見薩姆野漢怎麼奴役廬州城百姓的嗎?眼瞎嘛!都在裝聾作啞,女乃女乃的屁都不放一個。還好意思給老子提什麼治國。」
「啊呸!」楚九黑著臉氣憤地啐道,「滿嘴的仁義道德,心里想著是怎麼撈銀子。還裝什麼正人君子,惡心,令人作嘔!」極其厭惡。
鐘毓秀聞言搖頭失笑,任他盡情的發泄。
「你笑什麼,咱說的不對嗎?」楚九嘟著嘴不高興的說道。
「不不不,說的對,都說到點子上了。」鐘毓秀清亮的星眸看著他笑如朗月道。
「學的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帝王不行,在賣世家。咱剛進廬州城的時候,張貼招賢榜的時候怎麼不來呀!還不是看不起咱,覺得咱是鄉巴佬沒啥見識。現在咱站穩腳跟了,想擺出名士的架子,怎麼著老子還用他們來教我做事。」楚九極其厭惡地說道。
「居然還想來教咱兒子……」
楚九的話還沒說完,就听見鐘毓秀大吼一聲,「什麼?你說什麼?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什麼叫教咱兒子。」真跟那大爆竹似的炸了。
「別激動,別激動,小心孩子,孩子。」楚九攬著她的肩頭,趕緊安撫道。
「我冷靜,你說說怎麼回事?」鐘毓秀怒瞪著他說道,平時和和氣氣,說話輕聲細語的,涉及到自己的兒子,什麼冷靜都沒了。
「文棟提議請槐溪書院的老師給兒子和女圭女圭們當老師。」楚九看著她緩緩地說道,「別激動,我沒答應。」
「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鐘毓秀目光直視著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