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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神機司之前,兄弟們著實為我捏了一把汗。他們說,「那可是神機使誒,會法術。你要是惹了她,她還不得給你下蠱啊。」

我笑笑不說話。神機使用符,不用蠱。

東廠跟神機司離的近,我早早就到了,里里外外收拾干淨,扭臉瞧見裴神機使背著手走進來。

瘦瘦小小的女娃長得挺好看,大大的眼楮晶晶亮,一看就是個淘氣的。不知為何,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腦海中有個聲音對我說,「以後你就心累吧!」

果不其然,心累的不行不行。

這位簡直就是我的活祖宗!

她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上了我們燕督主。唉,新帝登基後,裴神機使說什麼「心願已了,是時候夭折了」還說什麼「天下之大,想要出去見識見識」。

見識就見識吧,她非得跟燕督主湊一堆兒。

早知如此,就不該由著她的性子鬧。如果之前出去殺邪祟的時候阻攔一下,勸誡兩句……

唉,罷了,罷了。她那個性子,我們想勸也勸不動。再說了,裴老夫人都默許了,我們做小的的還能怎麼樣?橫豎我們都是她裴神機使的人,她走到哪兒我們就跟到哪兒。

裴神機使出殯的那天,驚動了整座京城。下到販夫走卒,上到登基不久的新帝,都哭了一場。甭管是真哭還是假哭,反正是給裴神機使做足了臉面。

有些文人墨客還特特到仙歌樓作詩作賦。據俞掌櫃說,仙歌樓從雅間到樓下散座的牆上掛滿了墨寶。

那天裴神機使也跟著湊熱鬧了。她非得叫我把她裝扮成青樓姑娘的模樣。我跟阿發覺得不合適,輪換著勸,她就是不依。

沒辦法,我只得照辦。

心累啊,心累!

離開京城之後,我們先去金陵後到波斯。這一路上叫人心累的事兒還有好多。累著累著也就習慣了。

不過,高興事兒也有。裴神機使在波斯先是生下一子,後又產女。把燕督主樂得啊,晚上做夢都能笑出聲。

枉我之前還為燕督主擔心。害怕裴神機使嫌棄他是沒根的人。誰能想到,燕督主有根。乍听得這個秘密,我跟阿發還有英兒的下巴都跌到腳背上了。

要麼說裴神機使有數呢。別看她年紀不大,懂的是真不少。還瞞著我跟阿發給小耗子安排差事,去……偷看燕督主。她怎麼想出來的?小耗子也是個實誠的,裴神機使不許它告訴我們,它真就不告訴。

它啊,的確是個好耗子。我打算把自己的一身繡藝都傳給它。雖說小耗子學東西慢,可是勤能補拙。只要它下苦功就能練好。

裴神機使懷著女兒的時候就吵吵著回大夏。我跟阿發還有燕督主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她勸服了。女兒生下來,剛做完月子,裴神機使又提起這茬兒。我們再沒理由攔著了。

回吧,回吧。

她跟燕督主「死」了好幾年,記得她的人應該不多了。再加上她年紀大點了,模樣長開了,個子也長高了,稍作喬莊即可。

我們跟著她一路走一路玩,回到京城小主子都能滿地跑了。

不得不說,京城的變化真大啊。

燕督主「病逝」後,新帝就將東西兩廠重新翻修掛上神機司的牌子。但是裴神機使的那個小院原封不動保留著。是凡神機司來新人了都要去那兒種小白菜。這是規矩也是傳統。任誰都沒異議。

現如今的神機司,那叫一個風光。七十二道觀出色的後輩都來神機司研習法術。東華門上空時常能看到豆腐皮一樣的薄毯飛來飛去。

裴二老爺買下東華門對面的空地,起了一座三層酒樓,名為神機樓。因為離皇宮比較近,皇帝陛下和娘娘們時常命人出來買幾個小菜點心拎回去吃。

嘖嘖,這是多大的臉面吶。

那些個文人墨客循例跟著攪合。作詩作賦不在話下,還有郁郁不得志的秀才整天蹲樓里盼望著能遇上慧眼識珠的伯樂。

沈閣老去年乞骸骨,郭閣老升至首輔。他二位時不時約在神機樓雅間吃茶吃飯。日子過的可美!

裴老夫人的身子骨挺硬朗,見了裴神機使的倆孩子親不夠的親。我跟阿發正好能松快松快。這倆小小祖宗可愛的時候是真可愛,淘氣起來也是真淘氣。

說也奇怪,倆小小祖宗的性子都像裴神機使。

心腸軟,嘴巴巧,鬼靈精又頑皮。甫一見到裴老夫人就一口一個祖女乃女乃的叫,裴老夫人骨頭都酥了。

裴二太太想跟孩子親近親近,奈何搶不過裴老夫人。索性就整天去裴老夫人跟前轉悠。一來是怕裴老夫人累著,二來也能見著孩子。

一家人其樂融融,真好。

裴神機使一回來就張羅著給我和阿發買地買宅子。說是給我倆養老用的。我們有宅子也有莊子了,每年出息都不少。養老滿夠。她非得買,不要都不行。給小耗子也買了。裴神機使還開玩笑說,以後有機會的話弄三五個狐狸精養在莊子里。把小耗子臊的脖子都紅了。其實它心里高興著呢。

我們能跟著這樣的主子是上輩子修來的服氣。

若說有什麼遺憾……那就是裴神機使跟燕督主的婚事沒有操辦。離京前,裴二老爺跟燕督主徹夜長談後便決定將裴神機使許配給他。燕督主定是向他坦白了自己的身世以及他不是閹人的事實。不然的話,裴二老爺斷不會答應。

裴神機使和燕督主是在波斯拜的天地,那天晚上我們不分主僕圍坐在一桌吃席。小耗子吃醉了,現了原形,尾巴搭在湯碗里睡了一宿。次日一早,阿發發現了,把它摁在熱水盆里洗的干干淨淨。

夜深人靜時,我總是忍不住偷偷在想,如果裴神機使能像其他小娘子那樣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出嫁該多好。

裴神機使對此好像並不大在意。也是,她跟尋常小娘子不一樣。人家老老實實待在繡樓上繡個花兒繡個鳥兒,她呢,閑的皮癢架著薄毯滿世界殺邪祟。

根本就不是一個路子的。

甭管怎麼說吧,她跟燕督主美滿和順比什麼都強。回頭看看從前那些心累的日子,不止有累也有甜吶。

希望我們能一直累下去,一直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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