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皇後唇角微微揚起，轉而看向沈惟庸，「你們難道想要抗旨不成？」視線如同利刃，戳的沈惟庸眯了眯眼。
話音落下，門外響起紛雜的腳步聲，一隊紅甲將軍涌入偏殿。領頭的正是應該被軟禁在府中的韓鶴。披掛甲冑的韓鶴玉面冷峻，單手扶住腰間佩刀，淡淡瞥著殿中眾人。
霎時間，肅殺之氣在殿中彌漫開來。
福王悠悠閑閑捻著胡須，似低語似自語的說道︰「都是聰明人，都知道怎麼做。」
大意了！沈惟庸緊抿唇角，早知如此，就該帶小裴進宮。有她在，韓鶴根本困不住他們。郭正悲從中來，就算死他也不想做千夫所指的罪人。
這般想著，郭正凜然看向韓鶴，「你們這群亂臣賊子，有本事就殺了我！」他是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的，但是氣勢十足。
有他帶頭，又有三五個大臣挺身而出，「我們不會與亂臣賊子為伍！」
「韓氏，你假傳聖旨乃是誅九族的大罪！」
「誅九族？」韓皇後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話，眼周笑紋堆壘，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為了韓家，我唯有出此下策。」
「沒錯！」韓鶴扶住刀柄的手緊了緊，神態語氣非常誠懇，「你們只要擁立七皇子為帝，不但能保住你們的官職性命，還能令大夏繁榮昌盛。若干年後，人人稱頌的盛世是由你們一手締造。那不正是你們所追求的嗎？」
沈惟庸垂下眼簾輕笑不語。人算不如天算。韓鶴所言的確令人神往，可又有誰能夠保證一切都會朝他希望的方向發展？
沈惟庸從沒像現在這般想念裴錦瑤。要是小裴在，丟道符過去就能叫韓鶴閉嘴。
「今上無道！」韓鶴目中盈淚，「罔顧人倫將劉嫣擄挾入宮。出了這等丑事，皇族都覺愧對現先人。偏偏他不知丑。他之所以突然昏厥，就是因為劉嫣魂魄入宮向他索命！」
前一刻還在為國擔憂的大臣們紛紛瞪圓了眼楮。
「有這事？」
「宮里鬧鬼？」
郭正第一個反駁，「不能夠！小裴做過法，鬼魂邪祟斷不敢靠近皇宮！」
如果……那個「鬼」出自小裴之手呢？沈惟庸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她到底想干嘛？再鬧下去就沒法收場了！
「裴神機使都快夭折了，法術自然大不如前。」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同。
「沒錯！裴神機使不靈了！」
「昨兒我請尹神機使淨宅來著。那叫一個地道！」
「是嗎？回頭我也請他來家做場法事。」
「他人不錯，石神機使也成就是說話有點听不大懂。你知道的，他們那兒的方言……」
這都什麼跟什麼？都是有品級的官員怎麼跟長舌婦似的？！福王滿臉不悅，卻沒有打斷說話的人。他近來得了一塊風水寶地，免不了請人瞧瞧去。但他屬意的是梅若甫。畢竟是在神機司種過菜的。比尹石二人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沈惟庸沉著臉喝道︰「夠了！」
議論聲戛然而止。
「皇後娘娘干脆把聖旨都拿出來吧。」沈惟庸撩起眼簾看向韓皇後，「劉庶人重上玉碟之後便是冊立太子，用不了一個月陛下駕崩，太子即位。你們韓家位極人臣，從此高枕無憂。是這樣嗎？」
韓皇後輕笑出聲，「沈閣老果真通透。」
沈惟庸扭轉頭看向殿中大臣，「你們都听清楚了？」
眾人點頭。
沈惟庸嗯了聲，「那麼好吧。贊成的站到我這邊來，不贊成的站到郭閣老那邊去。」
郭正朝沈惟庸狠狠啐了一口，氣哼哼的斥道︰「白吃那麼多炒豆了你！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沈惟庸無事鞋尖上的粘痰，神態自若。
韓皇後跟韓鶴對視一眼，眸中滿是欣喜。沈惟庸是一大助力，有他幫襯劉登基也會順利許多。
大臣們思量片刻三三兩兩走向沈惟庸，只有四五個昂首挺胸大步走到郭正身邊。郭正不由得老淚縱橫。
可惜他沒帶炒豆，要不然赴死之前分著吃吃也能顯得他們臨危不懼！
沈惟庸斜斜睨了眼身後的大臣，緩步走到郭正身邊，對韓皇後道︰「韓氏，要殺要剮悉听尊便。」
誒？怎麼回事？沈閣老撇下他們站對面去了？
還帶這樣玩的嗎？
有那麼幾個人想跟著沈惟庸站過去，沈惟庸揚手阻止，「你們不必以我為準。心里怎麼想就怎麼做。」
郭正一把抓住沈惟庸的袖子，「老沈，你……我……我誤會你了！」話未說完，蹲子去擦沈惟庸靴子尖上的痰，邊擦邊說，「你放心，我一準兒讓你干干淨淨上路。絕不會礙著黑爺白爺的眼。」
沈惟庸兩手負在身後，目露驕傲，「好久沒見它二老了。還怪想的。」
郭正直起身，對站在自己這邊的大臣說道︰「你們都別怕，咱在底下有人。回頭跟黑爺白爺打個商量，弄不好還能去神機司涮鍋子呢。」
即便能上來那也是死了呀。跟活著的時候不一樣。眾人神情各異。
郭正原以為對面的人會艷羨，自己這邊的人會歡呼。沒想到得了個不咸不淡。
掃興！真掃興！
跟黑爺白爺涮鍋子有什麼不好？他們不懂！
沈惟庸仰頭看向韓鶴，「殺了我們，就沒有絆腳石了。動手吧。」倆眼一閉，一副甘心受死的樣子。其余幾個有樣學樣，臉上沒有半分懼色。
他們如此從容，令對面那些大臣面紅耳赤。
韓鶴朝沈郭兩位閣老深深一揖，「您二位是肱股之臣，大夏不能沒有您二位。」
兒哪去了？韓皇後四下逡巡。之前說好了的，劉和韓鶴一個從東門一個從西門進宮。為何只遲遲不見劉？
她喚來一個小黃門低聲詢問。
小黃門負責接應韓鶴，接應劉的另有其人。但是皇後娘娘問起，他不敢說不曉得，只得硬著頭皮應道︰「許是路上耽擱了。」
問了也是白問。韓皇後攥了攥手中玉軸。劉若還是不來，風頭就被韓鶴搶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