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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風帝等了好大一會兒,才等來面色蒼白,腳步虛浮的裴錦瑤。

見過禮後,馮嘉攙扶著裴錦瑤坐到錦杌上。他怎麼覺得小裴好像強弩之末,活不久了。是不是斗法耗費了太多精神?馮嘉暗自懊惱。早知這樣,就不該給小裴沒事找事。

裴錦瑤不等儀風帝發問,笑著說道︰「方才天降吉兆,想必陛下也看到了。」

吉兆?儀風帝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當真?」

裴錦瑤點點頭,「當真!」語氣十分篤定。

儀風帝懸著的心落了地。

幾乎是同時,裴錦瑤話鋒一轉,「然則……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吉兆中暗含凶險,凶險中又有禎祥。」

儀風帝剛剛舒展的眉頭又再皺了起來,不耐煩的問道︰「到底是何意?」

裴錦瑤一怔,「就是微臣所說的意思啊。」

說了等于沒說!

儀風帝屈起手指輕敲書案。

篤——篤篤——

既有不耐也有怨憤。裴三是他的臣子。他問什麼,裴三就該答什麼。可是她……居然跟那些江湖術士一樣故弄玄虛。

真當他不會痛下殺手?!馮嘉偷偷睨了眼儀風帝神情,心里暗暗著急。小裴說一半藏一半,陛下不高興了。倘若陛下遷怒小裴,他這心里怎麼能過意得去。馮嘉垂眸想了想,給儀風帝換上一盞熱茶,再端一杯熱水給裴錦瑤,趁機朝裴錦瑤擠擠眼。

馮大哥的意思她明白。但是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她有自己的考量。裴錦瑤恍若未見,接連抿了幾口水。

咦?小裴假裝沒看見?這可怎麼好!馮嘉袖著手退至一旁站定。

儀風帝淡然的乜了眼裴錦瑤,清清喉嚨,冷聲道︰「裴神機使不妨說說何謂禎祥何謂凶險。」

這麼問就對了嘛。裴錦瑤緩緩仰起臉,眸光肅然,「凶險應在東北方,至于禎祥……」停頓片刻,高深莫測的說道︰「天機不可泄露。待到能講的時候,微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要是裴三夭折了,他上哪問去。儀風帝唇角微墜,顰起眉頭。

裴錦瑤呵呵笑兩聲,「陛下無需擔憂。雖說微臣身子骨弱,但也能撐到禎祥顯現。」

也就是說小裴且死不了呢。馮嘉心中大石徹底落了地。

儀風帝眸光黯了黯,口不對心的嘟囔一句,「如此甚好。」

話音落下,崇賢殿里一片死寂。

冷場了。

馮嘉瞅瞅裴錦瑤,再偷偷瞟了眼儀風帝,思量片刻,低聲問道︰「既然是天降大石,是不是抬到廟里供奉,方顯誠意?」

馮嘉不說,他還想不起這茬。儀風帝看向裴錦瑤。

裴錦瑤搖搖頭,「一塊石頭而已,受不起香火供奉。將其放在城中東北角,派人日夜守護就好了。」

東北角?裴三方才說凶險也是應在東北方。那麼……也就是用這塊象征祥瑞的石頭鎮一鎮即將發生的凶險?

東北,東北。

遼東可不就是在東北方……

難道說胡成宗要反?

儀風帝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胡婕妤那雙泫然欲泣的翦水秋瞳。心里生出陣陣膩煩。他甚至有些慶幸在胡婕妤月兌下釵環求情時當機立斷命人把她架回去軟禁起來。

他沒有心軟,也不會心軟。

至于今早起程奔赴遼東的燕凰玉……儀風帝暗自哂笑。倘若胡成宗真把燕六殺了,倒也省心。

一念及此,儀風帝頓覺肩頭松泛。

馮嘉也不由自主想到遼東和胡成宗。萬一胡成宗拿燕督主祭旗……馮嘉心尖微顫。沒了燕督主,怕是東廠也就不復存在了。

拱衛司一家獨大……

以後的日子不太平啊。

他二人想的入神,裴錦瑤喝完一杯熱水,百無聊賴的等著儀風帝趕緊放她出宮。她還得去仙歌樓吃席面呢。來之前跟老道們說好了,不用等她。可是她也想熱熱鬧鬧吃一頓。

六十多號小字輩。嘖嘖,美得很!

「你的意思是用那塊大石鎮住胡成宗?」儀風帝沒有拐彎抹角,將心中所想直截了當宣諸于口。

裴錦瑤略加忖量,猶疑著說道︰「東北方向也可能是東真各部作亂,並不能認定就是胡將軍。」

裴三故意混淆視听罷了。儀風帝對裴錦瑤的說辭嗤之以鼻。

雖說儀風帝面色依舊,眼神也毫無破綻,但是裴錦瑤將他心中所想猜了個七八分。

儀風帝心里不痛快,便拿腔拿調的揶揄,「裴神機使法術超絕,為何這點小事都算不準了?」

「微臣就快夭折了呀。」裴錦瑤滿臉痛色,握著衣袖抹把臉,袖子放下後,眼眶泛紅,聲音顫顫,「將死之術士,靈氣不足,念力減弱,就連御使自己的畫的符都費勁。更何況是推算卜卦。微臣……微臣已經盡力了啊,陛下!」

不是……吧?他听小的們說,小裴支使尹老道的符跟玩兒似的。馮嘉舌忝舌忝嘴唇。算了,他也鬧不懂術士的事兒,小裴說什麼就是什麼。

儀風帝哦了聲,眉頭略微舒展,叮囑道︰「你回去好生將養。沒有旁的事不用去神機司應卯。」

裴錦瑤趕緊從錦杌上滑下來,跪在書案前叩了個響頭,「陛下大恩,微臣此生無以為報。只求上天憐見,來世給陛下做牛做馬。」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儀風帝擺擺手,道聲︰「起來吧。」順勢給馮嘉使個眼色。

馮嘉趕忙扶起裴錦瑤。

「那塊大石既然要放在城中……」儀風帝和顏悅色,「還是得選個吉時。」

裴錦瑤重新在錦杌上坐定,用食指抿了抿眼角,「陛下所言甚是。這事兒就交給雲道長擬個章程吧。」掩唇悶悶咳幾聲,歉疚的對儀風帝嘆息道︰「微臣不中用了。」

裴三總嚷嚷著自己「不中用」,但也沒見她真「不中用」。儀風帝打量著裴錦瑤。面色更加蒼白,嘴唇微微泛青,眼楮不比從前有神。

橫看豎看都是一副早夭相。

裴錦瑤偷偷睨了眼儀風帝,掏出帕子捂住嘴輕咳幾聲。

儀風帝回過神來,端起茶盞吹了吹又放下,「先將養著吧。興許就大好了。」

皇帝老兒比她嘴巴更巧。明明心里恨不得她趕緊去死,偏偏用話哄著騙著。哼,還真當她是容易上當的小孩子?裴錦瑤眸中淚光閃動,訥訥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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