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他再熟悉不過。話本子上翻來覆去的寫。看得他都膩歪了。胡成宗唇角微墜端起茶盞清清喉嚨，朗聲道︰「裴神機使大仁大義實在令人欽佩。」
裴錦瑤收回視線，朝胡成宗略一頷首，「胡將軍過獎。」
胡成宗干笑幾聲，「裴神機使當得起。」垂下眼簾思量片刻，十分關切的問道︰「裴神機使打算何時啟程去衛所？」
「不急。」裴錦瑤撩袍坐下，翹起二郎腿，「先挑個吉日做法，再啟程。」
胡成宗哦了聲，濃眉擰起，「你這處得用的人不多。」伸手指向副將，「你有事吩咐洪副將去辦就好。」
小密探凌厲的眼風瞥著洪副將，心中不屑。老胡為了能在裴神機使身邊安插眼線就貶低他跟老文叔還有山鼠精……對了，還有雲道長小石子。
哼！這人忒不厚道。
裴錦瑤粉雕玉琢的小臉登時冰冰冷，淡聲道︰「胡將軍此言差矣。雖說我們神機司人不多，可都是一個頂一百五用的。旁人且不論，池太醫也是跟著我一路飛到遼東來的。這要是換了別的太醫指定捱不住。」
好個伶牙俐齒的裴三。胡成宗面色陰沉。
裴神機使果然慧眼識珠。別看他年紀大，但是身子板硬朗的很。小石子都不如他。池太醫眼中隱隱露出得意。
「不過嘛……」裴錦瑤話鋒一轉，唇角微彎，「既然您有心幫忙，我就收下小洪子。」
小洪子？副將扁扁嘴。听著跟宮里的小黃門似的。
胡成宗深吸口氣，露出和善的笑容，關切道︰「裴神機使，我都是為你著想。你初初到在遼東，人生路不熟。洪副將幫你跑跑腿也是好的嘛。」
話音剛落，粉白的小拳頭重重錘在桌上，「哎呦喂！胡將軍說的這叫什麼話？小洪子是您的心月復。豈能用他跑腿呀！打狗……啊！不對不對。這叫不看僧面看佛面。」
裴神機使只顧著跟胡將軍閑扯，把他給忘了？絡腮胡百無聊賴的盯著裴錦瑤看了片刻。好像……似乎……沒他什麼事兒了？既如此，能不能給他弄點水喝，他都快渴死了。
胡成宗頷下胡須顫了顫，擠出一絲笑容，「從現在開始，洪副將任你差遣。」
裴錦瑤蹙眉想了想，沉聲道︰「不知小洪子膽兒膽兒大不大？敢不敢飛？要是膽子小，不能飛，我還真就不能隨意差遣。」
洪副將面露難色，抱拳拱手，「裴神機使，小的……沒飛過。」
裴錦瑤點點頭，化出一張薄毯，對小密探說道︰「你帶小洪子出去飛一圈。別飛太高太快。我怕他暈毯子。」
山鼠精趕緊跑到門口打開大門。
小密探眸中劃過一絲狡黠，與洪副將架著薄毯飛了出去。
多好啊，又能飛了。池太醫手捻胡須，艷羨的目送小密探和洪副將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裴錦瑤從荷包里掏出一小撮瓜子仁，邊吃邊道︰「小洪子飛走了，咱們接著審東真假老道！」給山鼠精使個眼色，「扒他衣裳！」
又……扒？山鼠精低頭看看絡腮胡再抬頭瞅瞅老文。扒光了……好麼？
老文湊到裴錦瑤耳邊，「要不……先問。他不老實的話再扒。您說呢？」
裴錦瑤不耐煩的擺擺手，「隨便吧。早扒晚扒都得扒。」
憑……憑什麼啊？絡腮胡眼眶發酸。道袍不讓穿，中衣也不讓穿。裴神機使也太霸道了吧。
絡腮胡眼眶發酸，他現在是砧板上的肥豬肉，任裴神機使宰割。
老文朝山鼠精努努嘴。山鼠精會意退到旁邊。
老文笑眯眯的說道︰「裴神機使，您問。他若是敢有半句虛言，就讓小耗子動手。」
裴錦瑤嗯了聲，端茶抿一口，「術甲，你說你是東真來的，那麼……誰是你的主子？」
絡腮胡心尖打了個突兒。裴三張嘴就問到關鍵所在。她一點不糊涂！眼角余光有意無意掃了掃胡成宗，苦著臉回答︰「裴神機使明鑒。我哪有什麼主子？」
裴錦瑤噗嗤一聲樂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承認。小耗子扒他衣裳。」停頓片刻，歡聲道︰「還有褲子！褲子也扒了！」
什麼？扒褲子？胡成宗詫異的挑眉看向裴錦瑤，「這……不妥吧？」
裴錦瑤兩手撐著桌子站到條凳上，單手掐腰，小手一揮，「胡將軍放心，關上門都是自家人。大伙兒一起樂呵嘛！」
池太醫吸吸鼻子。失策了。方才他應該跟阿發領班出去飛一圈。
翟三清局促不安的瞟了眼裴錦瑤，再看看雲海月。雲道長為何不勸阻？就由著裴神機使胡鬧？說好的樂呵……可……扒衣裳根本不算樂呵啊？
雲海月袖著手，老神在在。小場面罷了，何至于大驚小怪？
山鼠精擼起袖管，「小的得令。」嘴角噙著獰笑緩步走向絡腮胡。
絡腮胡面頰泛起紅暈，眸中浮出淚光。
裴錦瑤撫掌大笑，「好！好！好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老文張開手臂護著她，「祖宗誒，您當心別摔了。」
簡直是胡鬧！胡成宗大喝一聲，「且慢！」
山鼠精身形一滯，腳步不停。
裴錦瑤滿意極了，含笑道︰「小耗子，等一等。」
山鼠精立馬停下，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裴錦瑤扶著老文的胳臂，居高臨下睨著胡成宗，「胡將軍想幫他求情？」
胡成宗淺淺笑了，「裴神機使誤會了。我不是為他求情。而是……扒他衣裳不如動刑。文縐縐的審不是辦法。」
聞言，絡腮胡驟然瞪大眼楮。
「扒衣裳的確是下下之策。然則……」裴錦瑤似是有難言之隱，話鋒一轉，繼續說道︰您要是覺著不過癮，就等我做完法事，將他大卸一百零八塊，如何？」
什麼叫他覺著不過癮？胡成宗擺擺手，「不是……裴神機使你听我說……」
「胡將軍不必多言。您的意思我明白。」裴錦瑤跳到地上，拎起茶壺給胡成宗續上熱茶，「您在沙場上見慣大場面。瞧不上我這小打小鬧的樂子。」彎下腰湊到胡成宗跟前，壓低聲音，「做法事之前不能見血。您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