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密探趴在老文肩頭嗚嗚地哭。山鼠精丟下繡繃子一把抱住他倆，「苦命的人兒……誒……」
他站這兒是不是有點多余？雲海月眼神驚恐，手足無措退後兩步。
兩個半人哭得興起，外面有人輕輕叩門。
小密探淚眼婆娑揚起臉，啞著嗓兒問道︰「誰啊？」
「發啊，我，英兒。」
雲海月拽開門，白英閃身進來，抬眼瞅見小密探臉上掛著淚珠，不由得愣了愣，緩上一口大氣，試探著問道︰「裴……裴神機使沒事吧？」
「沒事兒。」老文笑眯眯說道︰「阿發剛被門夾了手，撒嬌呢。」
小密探沒有反駁，背過身去抹臉。
白英往內室瞟了瞟，對雲海月說道︰「督主正在跟張大人羅將軍說話呢。我過來跟您詳細說說裴二老爺的事兒。」
雲海月將白英引到桌旁，給他倒了杯熱茶，「坐吧，咱們慢慢說。」
……
鈞州八百里之外的禹城此時細雨綿綿。
邱將離口中念念有詞，兩指夾住一張燃燒的符紙繞過裴庭武面龐。守候在側的管事和小廝大氣都不敢出。念罷咒決，符紙化作灰燼點點灑落在裴庭武胸前。
邱將離認真觀瞧裴庭武臉色，唇角抿成一字。
管事猶疑著問道︰「邱道長，二老爺今兒個沒事了吧？」邱道長每天做法三次。可是二老爺半點起色都沒有。眼見得人一天天瘦下去，他都快急死了。唉，想想就心酸。二老爺原本是去鈞州找三姑娘，誰能想到走半路遇上個黑心老道。二話不說上來就給二老爺下了道符。弄得二老爺昏睡過去，到現在都沒醒。要不是燕督主幫襯，他都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沒事。」但不能保證明天也沒事。邱將離沉聲說道︰「這道祝夢神符十分霸道。裴神機使在的話，應該可以破。」
三姑娘有本事他是知道的。管事點點頭，吩咐小廝去端飯。
離禹城五十里有做浮益山。此時節，山中草木郁郁蔥蔥，蒼翠欲滴。
九真道人雙目微闔，盤膝坐在青松下。兩名童子一左一右立在兩旁。惠風拂送，吹得他倆昏昏欲睡。眼皮耷拉下來，脖子軟塌塌垂著。
忽然耳邊傳來陌生人的輕笑聲，童子猛地清醒過來，張大眼楮循聲望去。
是個婦人。
九真道人似是早就料到她會來，眼皮輕顫緩緩睜眼，含笑喚聲，「元蘭。」
婦人大步行至九真面前，略略頷首，「九真。別來無恙。」
九真站起身，垂眸看向婦人，「你還是二十年前的你，我……已經老了。」仰頭望向天際，慨嘆道︰「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沉默片刻，話鋒一轉，「我照你的意思，給裴庭武用了祝夢神符。」
「先有虎伏符，後有祝夢神符。」元蘭彎起唇角，「坊間不時傳出流言。」
「我都听說了。之前傳裴三沒了翻書，這兩天又傳她身受重傷。不知是真是假。」
元蘭憤憤道︰「不管是真是假，裴三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九真道人眉宇間浮露出一抹憂色，「裴庭武身邊有青城觀道士，不知會不會壞事。」
元蘭輕蔑冷笑，「青城觀不過爾爾，不足為懼。」
「話雖如此，雲海月還是有些本事的。」九真自嘲道︰「多年不出玄靈觀，膽子比以前更小了。」
元蘭語帶痛心，「那些人用的符比祝夢神符又能強到哪去。憑什麼對你諸多挑剔？」
九真道人無奈淺笑，「只因他們不理解不認同就足夠了。」
元蘭悶哼，「一群假仁假義的偽君子。」兩手負在身後，沉聲道︰「裴三尤甚！口口聲聲能夠窺得天機，其實她不過是頂著神機使名頭的小神棍。」
「裴三還是有些本事的。」九真抿了抿唇，重重吐口濁氣，「現而今，梅若甫都成了她的碎催。」
「都是些見風使舵的糊涂秧子。」元蘭目光堅定，「九真，你信我。康王才是天命所歸。眼下他被裴三逼害，受盡苦楚。如果七十二道觀能夠助他成事，日後康王必定飲水思源，不會虧待你們。」
「可……你不是在信上說康王瘋魔了嗎？他還能成事？」九真之所以幫助元蘭並不是為了富貴榮華，僅僅因為她需要他的幫助。至于康王能否榮登大寶，與他也沒什麼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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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及此事，元蘭恨的磨牙鑿齒，「該死的裴三。她居然敢對康王下如此重手。」穩穩心神，繼續說道︰「趁裴三自顧不暇之際，救出康王再做打算。」
「你要劫獄？」九真面色微變。此時此刻，他才幡然醒悟幫助康王等同謀逆。萬一康王反儀風帝不成，他跟七十二道觀都逃不過千刀萬剮。往前回想，他不該意氣用事幫元蘭這個忙。
「劫獄？」元蘭搖著頭說道︰「不，我不想在鈞州動手。衙署守衛森嚴，再加上雲海月設下的結界。我可以自出自入，帶上康王的話有些吃力。而且，我也怕中了埋伏。」
「我听說雲海月隨燕凰玉和劉儉去鈞州了。」九真溫聲勸道︰「且耐心等上兩天。」
「只能等了。」元蘭難掩心焦，「他們還得在鈞州耽擱幾天才會啟程返京。」
「皇子同來，想必早就定好歸期。」九真沉默片刻，輕輕喚聲，「元蘭……」猶疑片刻，沉聲道︰「康王與你並無恩情，你又何必撲心撲命的為他奔忙。不如就此罷手反倒落個清淨。」
聞言，元蘭正色道︰「九真，順天而行方為正道。」
她的目光中似乎隱隱有失望有不解。九真嘴唇囁嚅數次，輕聲反駁，「如果康王真的是天命所歸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元蘭顰了顰眉，「若不是裴三康王早就勢如破竹攻入京城。」
「即便沒有裴三，康王造反也不是易如反掌。」九真見元蘭沒有絲毫動搖，頓感頭痛。他不想元蘭涉險，「現而今康王大勢已去。想要卷土重來，談何容易？元蘭，你是巫不是將軍也也不是文人。誰做皇帝跟你沒相干……」
元蘭听出九真言語中滿是推月兌的意思，挑眉反問道︰「你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