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裴錦瑤著一身寬松道袍如約而至。
沈閣老顧及裴錦瑤的口味，特意定在仙歌樓。俞掌櫃挖空心思寫了菜單，又命大廚拿出看家本事。酒菜擺上桌，裴錦瑤暗暗點頭。不僅色香味俱全，盤飾雕花也很精美。
沈閣老也覺得臉上有光，笑著端起酒盞，「說實話，我真是舍不得裴神機使。這頓踐行酒，咱們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還沒喝呢，沈閣老就開始說醉話了。裴錦瑤哈哈地笑起來，「閣老大人，您的酒量我拍馬也趕不上。還是隨意吧，都別勉強。」
沈閣老笑著干了一杯酒，反手給空酒杯亮個相，「小裴，你可以隨意，郭閣老和燕督主不能隨意。」
郭閣老二話不說仰脖干了，燕凰玉也不甘人後，喝完便拿起酒壺給沈閣老郭閣老斟滿。
他們三個你一杯我一盞喝的不亦樂乎。裴錦瑤端著酒盞有心想攔，想想便作罷。難得沈閣老興致高，就讓他高興高興。
幾杯酒落肚，沈郭兩位閣老和燕凰玉臉上都泛起紅暈。
美人醉酒更美了呢。裴錦瑤不由得眼前一亮。很快就又板著臉悶悶不做聲。昨兒燕凰玉說她靴子底厚的事兒，她記得清清楚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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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嫌她個兒矮！裴錦瑤在心里冷冷哼了聲。她矮她樂意。長那麼高做衣裳費料！
沈閣老見她面露不耐，忙放下酒盞給她夾了個燒鵝腿，「裴神機使多吃點。」
裴錦瑤輕聲謝過，張大嘴巴咬了一口肉下來慢慢嚼。
沈閣老狀似無意的說道︰「太子殿下召你去東宮，你為何不去呢？我在陛下面前進言，為的就是給你鋪路。你卻……唉！」
裴錦瑤從燒鵝腿里揚起臉，從旁拿起巾子擦了擦滿是油光的小紅嘴兒，「閣老大人，我是陛下欽封的神機使。」
聞言，沈閣老面色微變，很快就又露出笑容，「太子殿下許是想跟你商議後日啟程的細節。」
裴錦瑤神情淡淡，「我是神機司唯一的神機使，微末瑣事不歸我管，我也沒工夫管。」
小裴撂臉子了……沈閣老也真是的，開開心心吃頓飯多好。干嘛招惹小裴。郭閣老趕緊打圓場，「沈閣老，要我說小裴不去就對了。您想想，如花似玉的神機使去東宮跟太子殿下密會一兩個時辰，好說不好听啊。」
燕凰玉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郭閣老。這是個明白人。誰知道劉俶到底打的什麼主意？萬一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呢？如此一想，燕凰玉捏著酒盞的手驟然頓住。
劉俶不會真對裴三動了歪心思吧？視線偷偷轉向裴錦瑤。過完這個年，小姑娘好像瘦了。眉眼平添些許韻味，五官也愈發精致。
燕凰玉收回視線，把東廠的秘藥在心里過了一遍，貌似沒有適合給劉俶用的藥。他失望的垂下頭。還是加派人手保護裴三。日以繼夜盯著，縱使劉俶有心也找不到機會下手。
沈閣老微微愣怔。他沒想到郭閣老會說出這樣一番話。認真想想，裴神機使樣貌出眾，又有本事。太子殿下屬意裴神機使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就算屬意也不行啊。裴神機使性子跳月兌，能鬧騰會鬧騰。太子殿下降不住她。
沈閣老捻起胡須默然不語。
裴錦瑤向郭閣老略略頷首，「當其時，我沒想那麼多。就是覺得去東宮不大合適。眼下京城多少人盯著我的一舉一動。如果我還沒出京城就跟太子殿下過從甚密，必定惹人非議。而且，陛下知道了也會對我心生芥蒂。」
裴想到小裴人兒不大，行事卻極沉穩。沈閣老不禁對裴錦瑤刮目相看。
郭閣老附和道︰「好多人都眼紅裴神機使能隨太子前去平叛呢。這樁差事辦好了，可是大功一件。」
裴錦瑤搖頭輕嘆，「立功又如何？我這神機使到死都是從八品。而且還是個被陛下罰了俸祿的從八品。」長而濃密的睫毛 扇 扇，「我還得倒貼錢出去辦差。雖說這趟出去我們神機司才三個半人，可是也得吃好喝好。跟著太子殿下住驛站不用花錢，但他不管零嘴不是。我又是個離不了零嘴的……」紅潤的小嘴兒抿了抿，「我也不怕您二位笑話，剛才我在家把壓祟錢都找出來了，留著路上買個瓜子糖葫蘆什麼的。」
沈閣老郭閣老相視而笑。
沈閣老從袖袋里掏出個鼓鼓囊囊的布包。郭閣老則是一個板板正正的小包袱皮。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還望裴神機使笑納。」
「哎喲！什麼呀這是？」裴錦瑤一臉疑惑的伸手去解開包袱皮上的結，郭閣老忙道︰「您回去再看。」
「成，我听您的。」裴錦瑤抬手握住布包，「我瞧瞧這個里邊是什麼。」
沈閣老玩笑道︰「不用看了。就當是我請您吃糖葫蘆吧。」
裴錦瑤乖巧的縮回手，「沈閣老太客氣了。」說著，有意無意的瞥了眼燕凰玉。沈郭兩位閣老大人出手如此大方，燕六半點表示都沒有麼？
燕凰玉神色如常，一口接一口吃著魚膾。仿佛根本沒听見也沒看見他們三個推來讓去。
也罷。不給就算了。之前燕六送她的好東西夠多了。
「只要裴神機使吃的暢意就行。」沈閣老又給裴錦瑤夾了個燒鵝腿，「小裴啊，上回你卜卦……」
沈閣老不會是又想問卦象吧？裴錦瑤清清喉嚨，揚手止住沈閣老話頭，「天機不可泄露。誰露誰夭折。」
「不是，不是。」沈閣老滿面堆笑，「我就是想問問，京城會不會發生什麼大事。有的話，我們也能及早防備。」
大事？沈閣老的意思跟她想的一樣嗎？
所謂大事，指的是儀風帝龍體是否安康亦或康王會不會攻進京城？裴錦瑤眼簾微垂，「您只要謹記，凡事不可強求即可。」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啊。
沈閣老的視線在滿桌子菜上掃了兩圈，暗自掂量著裴錦瑤愛吃哪道，冷丁兒瞅見炒大蝦，夾了一只給裴錦瑤，「您能不能說的明白點。」
郭閣老重重點頭。裴神機使就要走了，臨別贈幾句，讓他們能夠趨吉避凶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