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別費神想那些有的沒的。」窩在牆角磨丹砂的山鼠精大著膽子插嘴，「長個兒才是頂頂要緊的大事。」
老文和小密探向山鼠精投去詫異的目光。小耗子出息了。一下子點中裴神機使的七寸。
裴錦瑤松開眉頭，「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對嘍。」老文欣慰的笑了，「您就踏踏實實在家‘病’著，外面的事有小的跟阿發幫您跑腿。」
裴錦瑤鼓著腮瞥了眼小密探，「還是算了吧。傳話傳不明白耽誤事。」
小密探委屈極了。他真的是一個字不多一個字不少告訴給沈閣老的。他哪知道沈閣老為什麼會錯意啊。
老文看看小密探再瞅瞅裴錦瑤，暗暗搖頭。倘若裴神機使真去平叛，她不會記恨阿發吧？深想一層，應該不會。雖說裴神機使愛記仇又小氣。但那是對外人。阿發怎麼說也算是半個自己人。
「也不用驚動沈閣老。他要是知道自己把這事弄岔了，肯定難受自責。」裴錦瑤剛剛松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一把年紀的人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于心不忍。」
老文點著頭附和，「是，是。您放心，小的們半點口風都不會漏。」
裴錦瑤單手托腮，認認真真思量片刻，「夜里咱們去西廠審亞姑。」
不是說好了在家「養病」麼？要是叫人瞧見還了得？山鼠精揚起臉瞅瞅老文，見他十分恭順的沉聲應是，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沒辦法，無根漂萍一樣的外地妖精必須謹言慎行。
小密探深吸口氣，彎起唇角，「小的給您做些吃食帶去西廠吃。」
裴錦瑤木著臉，說道︰「你下去歇歇。」目光瞟向山鼠精，「小耗子搓幾個湯圓下鍋炸了。再煮點燕窩粥，簡簡單單就行了。」
裴神機使寧可用小耗子都不用他。小密探委屈的眼眶都紅了。
老文拍拍小密探肩膀，「去歇會兒吧。裴神機使也是為你著想。」
小密探嗯了聲，蔫頭耷腦的走了。
老文朝山鼠精使個眼色，山鼠精想了想，對裴錦瑤說道︰「小的搓湯圓去了。」
裴錦瑤擺擺手，「去吧去吧。我要吃甜一點的。」
山鼠精乖順應是，快步走了出去。它沒領會錯的話，老文叔是讓它安慰安慰阿發領班。可……它笨嘴拙舌的……可別安慰不成反倒把阿發領班惹惱了。
老文湊到裴錦瑤跟前，滿臉帶笑，「阿發腦子靈，嘴巴巧。辦事向來穩妥。興許就是沈閣老曲解了您的意思。」
「我又沒說不是。」裴錦瑤一邊給貴哥兒撓肚皮，一邊說道︰「阿發是我心月復，外出辦差全靠他。我知道他能干，但我也得體恤下屬。總不能叫他忙完外面的事，再回來窩在灶間炸肉炸蝦。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不是。」
是他誤會了。老文露出欣慰的笑容。裴神機使長大了，會心疼人了。他得趕緊把裴神機使方才說的話學給阿發听听。準保把他感動的掉金豆兒。
……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一片豆腐皮似的薄毯輕輕滑過夜空。
裴錦瑤盤膝而坐，小密探和老文一左一右伴在兩邊。
「閔公年前離開京城。」小密探沉聲說道︰「亞姑比他早幾天進京。」
老文接道︰「亞姑的目的應該就是找到合適的機會將劉桐帶回封地。」
裴錦瑤略略頷首，挑眉問道︰「閔公究竟是誰的人？劉桐還是康王？」
「康王。」老文想都不想沖口而出，「康王謀逆正是用人之際。所以才急急召回閔公……」
裴錦瑤顰了顰眉，「閔公不過是個幕僚，怎麼能比得上亞姑用處大？照康王行事來看，他並不重視劉桐，可……他為什麼會把亞姑送到劉桐身邊呢？」
小密探想了想，猶豫著說道︰「不論如何，劉桐也是他的長子嫡孫，若說半點都不在意……不大可能吧。」
「是啊。」老文也道︰「您跟小貴子不也處出情分了嘛。更何況是自己親生的呢。」
裴錦瑤不愛听了，「貴哥兒就跟我親兒子一樣樣的。」
老文搖頭輕嘆。幸虧裴神機使沒當著別人面說這話，否則……唉！算了，哪怕裴神機使捅出天大的簍子也有他跟阿發幫著補回去。
小密探咬著嘴唇不做聲。虧得小貴子不是貓精，要不然，裴神機使心月復就是小貴子了。
「你們說……」裴錦瑤往左右望望，「閔公會不會也是大巫？」手指搓搓下巴，「但他在京城這些年都沒用過巫術，又有點說不通……」
老文和小密探也跟著搓起了下巴。
三個人靜默不語，各自琢磨著閔公、亞姑、劉桐和康王之間的聯系。忽然，薄毯下面傳來雲海月的聲音，「你這壞貨，居然敢在我們裴神機使頭上動土？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了。」
誒？雲道長罵架深得裴神機使精髓啊。老文剛想就勢夸兩句，薄毯陡然傾斜向下飛去。他和小密探抓緊薄毯，風聲呼嘯刮過耳邊。
裴錦瑤對著雲海月喊道︰「老雲，出什麼事了？」
雲海月乍驚乍喜。驚的是剛報出裴神機使的名號，裴神機使就出現了。喜的是，多個人多個幫手。
「亞姑把妖星偷走了！」抬手指向前方，「也不知她用了什麼巫術，將石像藏進袖筒里了。」
裴錦瑤心下一沉。方才解釋不通的關竅都變得順理成章。亞姑上次到在西廠，和她被抓，為的就是化作妖星的石像。
夜已深沉，東華門外卻是你追我趕，好不熱鬧。
亞姑不知用了什麼巫術，拖著條瘸腿奔跑如飛。雲海月緊追不舍。半空中，裴錦瑤架著薄毯急速向前。她掏出一張符紙，掐訣念咒打向亞姑後心。
亞姑後腦勺好像長了眼楮，身形猛地飄向旁邊，堪堪躲過。
裴錦瑤咦了一聲，來不及細想再掏一張符紙打出去。又被亞姑躲了過去。
雲海月說了句「糟糕」頓住腳步。
「裴神機使……」他仰頭看向半空，「那個……貌似不是亞姑。」
「是與不是，看過才知。」裴錦瑤連著打出四道符，分別攻向亞姑前後左右，「看她還往哪里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