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勞煩，不勞煩。然則，更改格局須得與人八字相合。您若是信得過我……」裴錦瑤含笑道︰「當然了，信不過也沒關系。」
「信得過，信得過。」劉遠十分懂事，「您要生辰八字是吧？我這就寫給您。」
「不急。您慢慢寫。」裴錦瑤站起身，抱拳拱手，「我先回了。神機司好多事兒呢。」垂下頭無奈輕嘆，「別人過年，我也過年。唉……我整日在外奔波，真是沒處說理去。」
「裴神機使能者多勞。」劉遠壓低聲音，「裴神機使，我四弟這些日子不對勁兒。您能不能贈他幾句或是有沒有能提神兒的符給他來一道？」
小密探上前一步，正色道︰「有我們裴神機使在此，妖魔鬼怪，邪祟鬼物都得退避三舍！」
劉遠滿臉堆笑，「裴神機使出馬一個頂倆。」
小密探不大滿意。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他們裴神機使都厲害成這樣了，怎麼也能一個頂四個吧？也罷，看在劉家大爺誠心誠意夸贊的份上，他就不挑刺兒了。
裴錦瑤顰了顰眉，問道︰「四爺哪里不對勁兒？」
「這幾天，四弟閑來無事就躲在房里讀書寫字。」劉遠滿面愁容，「現在不吃酒了。也沒喝的醉醺醺翻牆頭進府。我這心里沒著沒落的。」
「不吃酒還不好？」老文小聲咕噥。
劉遠聞言愈發犯愁，「四弟自小聰慧過人，但他性子跳月兌，不願受拘束。能靜得下心讀書的次數五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從來沒有讀書讀幾天的時候。」
「不礙的。」裴錦瑤唇角微彎，「劉四爺知道上進是好事。您多多鼓勵他，再吩咐灶上給他炖些好湯補補精神。以形補形嘛。豬腦湯最適合不過。」
用豬腦補四弟的腦子……不會越補越鈍嗎？劉遠若有所思點著頭，「我這就吩咐灶上炖起來。」
「先吃著。」裴錦瑤朝劉遠拱拱手，「要是四爺哭著喊著叫您給他請先生，您派人去神機司知會我一聲。」
劉遠哈哈地笑了，「不能夠。這都二十好幾的人了，還請哪門子先生吶。」「四爺經此一事，興許懂得為自己打算也說不定。」裴錦瑤一邊說一邊出了屋門，「老文，你去告訴小秋子咱們回神機司。」從袖袋里模出道符紙，「你把這個貼萬道長腦門上，他的定身訣就解了。」
這是美差呀！老文眼楮一亮，雙手接過符紙，「小的領命。」屁顛屁顛去了。
小密探看得心癢。他也想給萬老道解定身訣。
裴錦瑤輕聲道︰「這次老文去，下次你去。七十二道觀碎嘴子多得很，都得我親自教訓。」
「好叻！小的踏踏實實等著！」小密探脆生生應道。
跟在她二人身後的劉遠暗暗嘖了一聲。在神機司當差太長見識了。
……
回到神機司，山鼠精將早就蒸好放在灶上暖著的熱糕端來，「小的給雲道長送了一盤過去。他不大開胃的樣子。」它用的是老文叔給的方子。一點不敢增一點不敢減，可雲道長連看都不看一眼。
真傷妖精的心呢。
裴錦瑤唔了聲，「糕是好糕。雲道長心情不好吃什麼都沒味兒。」
山鼠精抿著嘴笑。
老文手里擰著熱巾子對山鼠精道︰「裴神機使出去這趟收了個老徒弟。」
「是啊？」山鼠精詫異極了，「誰這麼有福氣？」
小密探把它拽到邊上比比劃劃，嘀嘀咕咕。
裴錦瑤擦淨手，捏起熱糕咬了一口，問老文，「萬道長他們說了什麼沒有？」
提起這茬，老文有些猶疑。他去給萬老道解定身訣，鄭火他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說什麼「裴神機使架子大隨便派給閹人出面，是輕賤是怠慢。」
總之沒有一句能听得入耳。
這些年他受了不少冷言冷語。一開始會難過，漸漸也就慣了。但凡他有的選，肯定不會淨身做閹人。既然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唯有自己開解自己。
可是，今天鄭火等人說的那些話，還是揭開了他深埋在心底的傷疤。
「您管他們說什麼呢。」老文給裴錦瑤斟上熱茶，「反正他們技不如您就是了。」
裴錦瑤挑眉追問，「小秋子沒幫忙說話？」
孫秋月那般圓滑的人，怎麼會不出聲？但他無非就是和稀泥，兩邊都不得罪。
老文不語，裴錦瑤冷哼道︰「小秋子還沒正式拜入我門下，就敢欺師滅祖了？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正跟小密探咬耳朵的山鼠精听了這話抬起頭來，抿唇看向裴錦瑤。
裴神機使是在說它麼？
小密探拽拽山鼠精衣袖，「不是說你，是說小秋子。」
「哦，孫秋月啊。」山鼠精點點頭，「七十二道觀沒一個好人。」
話音剛落，肩頭挨了一巴掌。小密探稱贊道︰「你是個精細的。」
「我都是跟您學的。」山鼠精滿臉謙遜。
小密探眼珠兒轉了轉，往山鼠精身邊湊了湊，笑容親和，「小耗子，我問你，那天你為什麼往雲春裙子底下鑽？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慌不擇路啊？」
該來的總算來了！它就知道阿發領班不把這事弄明白不會死心。山鼠精縮著脖子，側身抵在牆上避開小密探的視線，「我一個外地來的妖精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小密探目光微凝。小耗子能耐見長啊。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瞎話。
正想軟硬兼施繼續套話，有人拍響了神機司的大門。
山鼠精嗖的一聲竄出去，「小的去開門。」
等不多時，山鼠精將孫秋月帶到書房，「裴神機使，小秋子求見。」
小秋子？孫秋月望望裴錦瑤再看看小密探和老文，重重吐口濁氣沒有反駁。
「師、師父……」
真夠別扭的！
小姑娘手里捏著吃剩一半的熱糕，眉宇間隱約透出稚氣。這就是他剛剛認下的師父。孫秋月唇角微墜。為了能比梅若甫高兩輩兒，他也算豁出去臉面了。
裴錦瑤連個眼風兒都不給他，繼續吃糕。
糕好香。孫秋月吞了吞口水，躬身道︰「小徒秋月拜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