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惟庸眼中劃過一絲狡黠精光，「他不是將才卻是個渾水模魚的個中好手。有他在徐胡韓三家之間攪合，咱們就等著瞧好戲吧。」
什麼意思？把邵皋弄到遼東當攪屎棍嗎？郭正吸吸鼻子，仿佛聞見了沖天臭氣。
沈惟庸以為他不屑邵皋這種人，「珍饈美味吃的多，偶爾換換山野小菜也不錯。」
屎坑里滾過的熊掌能吃？
郭正遙望神機司方向。一定是裴神機使給他下了蠱。要不然他怎麼會想到攪屎棍和屎坑？
「茲事體大，沈閣老的用意我明白，但是陛下不明白。您只不過略微提一嘴，他就應承下來。萬一以後鬧出事……」郭正搖頭輕嘆，「不好辦吶……」
沈惟庸唇角微彎，揚起下巴往神機司方向指了指，「真正能鬧的在那兒呢。」
郭正循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您說小裴？」
「除了她還有誰有膽子訛鄂國公？」沈惟庸正正色容，「她比我年輕那會兒能折騰。這可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服老不行嘍。」
郭正抿著嘴笑。那可是混世小魔王。他跟沈閣老捆一塊都不敵她一個。
「有邵皋添亂，咱們翹著手看陛下如何收拾老徐就行了。推波助瀾的事兒就讓那位多費心吧。」沈惟庸又揚起下巴指了指神機司，「有她在，沒準兒哪天就把老徐給氣死了。」
他信！裴神機使絕對有這個能力。郭正連連點頭。
兩人肩並肩一邊走一邊說，忽听前方有人朗聲喚道︰「沈閣老，郭閣老。」
小裴？
沈閣老抬眼望去，可不就是裹的跟狗熊一樣的裴錦瑤。
「裴神機使。」定楮細看，裴神機使面色蒼白，眼底發青，就連嘴唇都失了血色？
病了？
沈閣老暗暗搖頭。裴神機使本來心眼就不大。老徐賴賬賴掉一萬兩銀子，她能不生氣嘛。
「幾日不見，裴神機使清減了。」郭正快步走過去，「唉，你是不是因為捉拿商在耗損精神太多？」
裴錦瑤苦笑道︰「我來之前還特意用了點胭脂。沒想到郭閣老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沈惟庸到在近前，壓低聲音，「裴神機使寬心，陛下命馮寺人去鄂國公府探病，順便跟他說說欠你一萬兩銀子的事。」
「呀！」裴錦瑤驚喜的瞪圓眼楮，「定是您看不過眼，幫我在陛下跟前說好話了。謝謝您，謝謝您。等收到銀子，我請您吃肉。」
郭正面沉似水。這事兒跟老沈有什麼關系？是他冒著被陛下責怪的風險進言才有馮寺人探病討債。
老沈居然當著他的面搶他的功勞。
怎麼這樣啊？！
「裴神機使應該多些郭閣老。」沈惟庸把郭閣老推到裴錦瑤跟前，「郭閣老跟陛下說了鄂國公欠您兩萬兩銀子的事，陛下一听立馬就撂臉子了。」
裴錦瑤忙向郭正抱拳拱手，「多謝郭閣老仗義執言。等鄂國公把銀子送來，我請您二位吃席面。」
郭正眉頭松開。算老沈有點良心。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嘛。舉手之勞而已。不必記在心上。」
「郭閣老太客氣了。尋常俗物您一定看不上眼。」裴錦瑤想了想，「這樣吧，回頭我送您二位一點小玩意兒。就是圖個樂兒的東西，您二位千萬別嫌棄。」
裴三口中的「小玩意」有錢也買不到。郭沈兩位閣老異口同聲道︰「不嫌棄。」
裴錦瑤再拱拱手，「不耽誤您二位，回見。」
沈惟庸扭臉望望宮門，「裴神機使要進宮？」
「是啊。陛下宣我進宮說話。」裴錦瑤垂下眼簾，輕嘆道︰「我從神機司走到這兒足足用了兩刻鐘。自打從鄂國公府回來渾身不舒坦，腿腳也不比以前利索了。不知是不是因為用了那道暗藏大玄機的符咒，精神頭兒不夠用。照這麼看，翻過年都別想長個了。區區一萬兩銀子，做靴子都不夠使。老徐還推三阻四的想賴賬，真氣人。」
沈惟庸點頭稱是，郭正壓低聲音，「您別生氣。沈閣老想到辦法治他了。」
「什麼辦法？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跟在裴錦瑤身後的小密探看看天色，提醒道︰「裴神機使再不進宮就誤了時辰了。」
裴錦瑤不好意思的笑了，「要不等咱們吃席面的時候再詳談？」
沈郭兩位閣老答應下來。
裴錦瑤又再拱拱手，「回見，回見。」
沈郭二人分別上了自家馬車揚長而去。小密探躍躍欲試的搓著手，「裴神機使，這下可好了。有馮寺人去鄂國公府要銀子，還怕那個老雜毛不給？」
「翻過年你跟老文搭伴看宅子去。」裴錦瑤甩開大步，十分豪氣的說道︰「咱們不差銀子，相中就買。回頭我再給你選幾只細犬波斯貓什麼的。省得你總可著貴哥兒一個梳毛，都快把它尾巴梳禿了。」
小密探臉都紅了，「才沒有。是貴哥兒掉毛。」
裴錦瑤哈哈地笑起來。
……
到在崇賢殿，儀風帝剛剛睡著。馮嘉命人端來熱茶熱點心冬瓜糖滿滿擺了一桌子。
「裴神機使別客氣。」馮嘉親自給她斟茶，「陛下夜里睡的不踏實。白天倒是能稍微眯一陣。」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太醫怎麼說？」裴錦瑤捏了條冬瓜糖嚼的飛快。
「翻來覆去就是說思慮過重。」馮嘉蹙起眉頭，猶猶豫豫的說道︰「有一次，我听見陛下在夢中嚷嚷著‘不要走’，興許夢見妍美人了。裴神機使……陛下會不會是被妍美人的魂兒纏住了？」
裴錦瑤默然不語。
換做她是妍美人也要死死纏著儀風帝。且不說她死的冤不冤，被儀風帝強行弄進宮里卻是非她所願。更不要說他二人本是叔佷，就算換了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也不能強搶人家入宮。
「要不，您受累做場法事？」馮嘉小心翼翼的望著裴錦瑤那張蒼白的小臉。裴神機使像是生病了似的。
莫非那道暗藏大玄機的符真能折壽？
天啦！裴神機使能不能活到及笄呀！她都這樣了，做不了法事了吧。
馮嘉覺得自己唐突了。
「先不急著做法事。」裴錦瑤端茶抿了一口，「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陛下思念妍美人才會在夢中與之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