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瑤踩著底子高高的小鹿皮靴子在地上跺了跺，「馮寺人！你怕老徐做什麼？天大的事有陛下給你做主！」
燕凰玉視線微斜，裴錦瑤那張如玉俏臉帶著三分焦急三分不甘剩下的都是對「好性子」馮嘉的心疼。
馮嘉絲毫不遜裴錦瑤，眼眶泛紅滿臉的欲言又止。活月兌月兌被徐令達欺負的可憐人。
都是好戲之人。沈閣老暗暗點頭。尤其裴神機使小小年紀就能做到這般滴水不漏，可說是天縱奇才。
儀風帝淡淡睨了眼馮嘉，「你不用多說我也知道老徐有多霸道。」
「陛下明鑒。」馮嘉差點喜極而泣，「奴婢絲毫都不覺得委屈。」
儀風帝啜了口茶，話鋒一轉，問裴錦瑤，「你進了暗道之後追上商在了？」
「沒有。」裴錦瑤瘦削的肩膀垮下來，「臣進到暗道里的時候，鬼物已經炸了。暗道搖搖欲倒，臣來不及細想奮力向前跑。那條暗道的出口是一座廢宅。臣從出口出去的時候，商在已經等在那里。他操控三只鬼物阻住臣的去路。臣雙拳難敵八手……」
「八手？」馮嘉掰著手指頭數，「三只鬼物應該是六只手啊。」
「還有商在嘛。」儀風帝搖著頭說道︰「加上他不就是八只手了？裴神機使沒算錯。」
裴錦瑤頷首，「是啊，加上他一共八只手。」擼起袖管亮出胳臂上用白帕子纏裹的傷口，「臣不小心被商在所傷。他就趁機逃走。說起來都是臣的錯，與別人無關。」
「裴神機使不必自責。」儀風帝目中含笑，「你一人力戰商在與三只鬼物，能平安回返已是萬幸。」
沈惟庸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大巫並不容易對付。不如從長計議。」
「沈閣老說得對。」裴錦瑤正色道︰「臣命人盯緊老徐。他如此器重商在，一定會想方設法保他性命。」
儀風帝冷哼，「我本不想被人知道老徐的幕僚是大巫。但老徐他敬酒不吃吃罰酒，不如就由東廠出一道海捕公文，將此事張揚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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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為不妥。」沈惟庸第一個出言阻止，「如果確如裴神機使預料那般，榮安縣主活不過今晚……鄂國公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難過自不必說。陛下再出海捕公文緝拿商在……臣怕鄂國公對陛下心懷怨恨。」
「臣也覺得不妥。」燕凰玉沉聲道︰「陛下想要緝拿商在大可不必這般興師動眾。一來不好將鄂國公逼的太緊，二來鄂國公幕僚居然是大巫，又跟在他身邊幾十年，傳揚開來有損陛下聲譽。」
儀風帝沉吟片刻，眼風橫掃看向裴錦瑤。
裴錦瑤眉眼彎彎，「陛下，這事兒不如緩著辦。」
「緩著辦？」儀風帝大為不解，「你說說，怎麼緩著辦？」
「臣已經命人吹出鄂國公府的運勢盡了，榮安縣主才會喪命的風兒去。只等縣主咽了氣，這事兒就是板上釘釘的了。」
「之後若是傳出商在是大巫，暗中謀害縣主的消息。陛下為了給巾幗英雄榮安縣主報仇，下一道海捕公文捉商在歸案，便是民心所向。」燕凰玉與裴錦瑤對視，「裴神機使為民除害將商在除掉，比榮安縣主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錦瑤眼楮一亮。燕六長得好看會編瞎話，還懂得為她掙個好名聲。
是個賢內助！
儀風帝龍顏大悅，「好！就照小茶的意思去辦！」
……
商量完如何坑老徐，已是夜幕四合。
沈閣老坐著小羊車先行出宮。裴錦瑤跟燕凰玉肩並肩往宮門走去。
「燕督主，您怎麼會跟沈閣老一塊去了鄂國公府？」裴錦瑤揚起臉，眨巴眨巴眼，「您是不是擔心我？」
燕凰玉喉頭滾動，好半天才回答，「我跟沈閣老是在半路遇上的。他听說你出了事就非得跟我去瞧瞧。這也是你平日積下的善緣。」
「那燕督主呢？」裴錦瑤不依不饒，「您跟我也是善緣吧？」
「是……吧。」燕凰玉耳根發熱。裴三貌似句句意有所指，弄得他不知該如何應對。來東廠傳話的小黃門口才太好，說的好像裴三被壓在瓦礫下面就快沒命了似的。當時他心慌的要命。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到鄂國公府。
到了又听說裴三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他的心被人掏空了似的。痛得透不過氣。要是沒有雲海月，只怕會痛死他。
燕凰玉望著身邊生龍活虎的小姑娘，心里熨熨帖帖，「你記著窮寇莫追。就算商在跑了又能怎樣。大不了我多派些人手找就是了。你為了他受傷根本不值。」
「也不是啊。」裴錦瑤莞爾一笑，「陛下賞我雪蓮了呀。拿回去炖雞給祖母母親補補身子也不錯。」
燕凰玉無奈的搖搖頭，「千朵百朵雪蓮也不及你的命貴。」
裴錦瑤听了這話心里甜絲絲的，「所以說，燕督主是擔心我才去鄂國公府的，是不是？」
燕凰玉清清喉嚨，雙手負在身後，步子邁的很大，「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會擔心。」
一句話的功夫，裴錦瑤就落後他好幾步。
腿長就能肆無忌憚欺負小矮子了？裴錦瑤快步追上，「燕督主是個善心人。」
燕凰玉淺淺笑了，「裴神機使亦是。」
裴錦瑤昂起下巴，「我小裴是硬茬兒。」
女孩子披著斗篷的身影在地上拖的老長，燕凰玉頓住腳步，他的影子就跟她的重合在一起。不知為何，燕凰玉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簾，「裴神機使是硬茬子里的善心人。」
裴錦瑤似乎對燕凰玉這句話十分滿意，笑著說︰「咱倆一樣。」
燕凰玉再次舉步。
兩人肩並肩走了片刻，裴錦瑤自顧自說道︰「初四打醮，也不知人多不多。要是少了，小耗子的年糕就賣不出去了。它現在可用心了，天天都練呢。」
「裴神機使名聲在外，有你坐鎮怎會少了看熱鬧的百姓？更何況手打年糕才賣兩個大錢，人人都吃得起。小耗子怕是要從早打到晚。」燕凰玉輕柔的嗓音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動听。
裴錦瑤沒听夠。她想逗燕凰玉多說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