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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裴錦瑤吃了碗熱氣騰騰的白菜海米餛飩,便乘車去往神機司。

雪後的空氣格外濕潤清甜,裴錦瑤歪在打引枕上深吸口氣,饜足的眯起眼楮打盹兒。昨晚上一連畫了幾道符可把她累著了。

跪坐在旁邊的山鼠精輕手輕腳取出羊毛毯蓋在裴錦瑤身上。

裴錦瑤唇角微微揚起,小聲咕噥,「果然多吃肉多機靈。小耗子很快就能用了。」

山鼠精心尖一抖,愁眉苦臉的退到邊上。

裴錦瑤攏緊羊毛毯,吐了口濁氣。

祖母或是父親都當燕六洪水猛獸一般提防,而且還不許她與燕六親近。可……她喜歡跟燕六一塊玩,也喜歡燕六送她的漂亮石頭。

簡言之,她喜歡燕六。

祖母不了解燕六才會對他有所誤解。

他自幼被明匡作為劉信的替身收養,父母族人皆因謬太子而死。真想對他而言何其殘忍,但他能夠坦然面對,也都一一承受下來。

其實,燕六挺不容易的。

在沒有真正認識燕六之前,她只當他是無所不用其極,心狠手毒的燕凰玉。

但是現如今,她對燕六的看法完全不同。

她甚至有那麼一點點心疼燕六。

長得那麼好看的人偏生命運多舛。也許……這就叫天妒紅顏。裴錦瑤深深嘆息。

她不想也不願他變成世人眼中殘酷無情的燕凰玉。

人美膽大的燕六不該再受苦楚,他理應被善待。

裴錦瑤心底流淌過絲絲柔情。

這種奇妙又甜蜜的感覺是裴錦瑤前世今生都未曾有過的。

裴錦瑤猛地張開眼,捂著胸口嘟囔著,「古古怪怪的。」

古怪?什麼古怪。山鼠精大惑不解的看向裴錦瑤。裴神機使是在說它嗎?

裴錦瑤坐起來,眉頭緊蹙,正色問道︰「小耗子,你有沒有過一種……心里酸酸甜甜,清清亮亮的感覺,就像三伏天吃澆了蔗漿的含桃冰雪,一口接一口,根本不想停。」山鼠精舌忝舌忝嘴唇,猛咽口水,「小的沒吃過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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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裴錦瑤頹然的重新窩進大引枕里,惆悵的嘆息道︰「你是妖精,又怎麼會懂呢?」

山鼠精挺起胸膛,「裴神機使,小的不是不懂,就是……沒吃過冰雪。」

沒吃過冰雪能怨它麼?

裴錦瑤擺擺手,「等翻過年兒,讓老文做給你吃。」

它能活到那會兒再說吧。山鼠精沒精打采的垮下肩頭,嘴唇囁嚅著卻沒有說話。

路上積雪,車子比平時慢了許多。裴錦瑤雙眼微闔昏昏欲睡之際,听到外面有人高聲吟唱︰「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1】」聲音甘冽醇厚,隱隱帶著醉意。

裴錦瑤哈的一聲笑出來,淡淡言道︰「好一個醉生夢死逍遙人。」

做夢死了也是鬼,當不了人。山鼠精緊抿著唇暗自月復誹。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老文撩起簾子,探頭對裴錦瑤道︰「裴神機使,前邊有個醉漢擋住咱們的去路。您稍候片刻,小的把他送到附近的客棧去醒酒。」

要是換做以前的東廠老文隨便把人丟在巷口就得了。可是神機司老文不行。就算他不顧及自己,也得顧及裴神機使的臉面。

裴錦瑤唔了聲,「大冷的天,要是醉倒在路邊不凍死也得凍傷。跟店家說,好生照應著。」從腰間荷包里模出五兩銀子丟給老文,「等他醒酒了,讓店家叫輛車把人送回去。」

老文福至心靈,接道︰「裴神機使不僅斬妖除魔,護佑蒼生,還救死扶傷,造福百姓。您放心,這檔子事在賽事會之前肯定傳遍京城大街小巷。」

裴錦瑤莞爾一笑,叮囑道︰「快去快回。」

老文噯了一聲,扭臉跳下車。山鼠精好奇,將簾子撩開窄窄一條縫向外看去。

「誒?那人長得挺俊。」山鼠精嘟囔著,「個子也高。」

再俊還有燕六俊?沒見過世面的妖精就是欠點火候。

裴錦瑤想了想,還是按捺不住湊到山鼠精旁邊,「我看看。」

「人都走遠了。」山鼠精給她騰出地方,「您看,那人是不是挺高?」

裴錦瑤順著山鼠精的視線看去,老文攙著個披著大氅的人,「好像是高一點。」

山鼠精重重點頭,「長得可俊了。」

真那麼俊?裴錦瑤氣鼓鼓的睖了山鼠精一眼,「你不早說?」

它說的不晚,是裴神機使自己懶得動彈才沒能瞧見。這也能怨它?山鼠精不敢 嘴,窩到邊上抱著膝頭生悶氣。

剛到神機司,馮嘉就派人送來一方錦盒,里邊裝著顆夜明珠,跟先前他送的那顆剛好湊成一對。

裴錦瑤樂的見牙不見眼,當即吩咐老文趕緊縫荷包放珠子。

老文裁好料子,白英也顛顛兒送來一方錦盒,裴錦瑤打開一看,是一枚羊脂玉福瓜。跟她的小葫蘆也能配成對兒。

裴錦瑤高興極了,一手福瓜一手夜明珠跟山鼠精顯擺。

「這就叫開門見喜。以後咱們神機司客似雲來,生意興隆。」

老文捏著針搖頭道︰「神機司又不是客棧,倘若真的生意興隆那還了得?」

提到客棧,裴錦瑤咦了一聲,「方才那個醉漢什麼來頭?」

老文神情微凝,沒有答話,山鼠精趕忙幫著打圓場,「京城的人多了去了,老文叔也不是各個都認識。」

「這倒是。」裴錦瑤想問那人俊不俊,有多俊,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可是神機司唯一神機使,不能像個色中餓鬼。

老文呵呵地笑了,「實話跟您說,小的還真認識那位爺。」「哦?是嗎?」裴錦瑤眼楮驟然亮起來,「那人誰家的?怎麼大清早就出來喝酒?還喝的醉醺醺的,他家里大人不管的嗎?」

「這位爺要是按輩分算的話,是陛下的堂弟。世襲的侯爵被他爺爺劉良給弄沒了。」老文挑出跟荷包布料同色的線,鉸了一根穿過針鼻兒,「好在還有田產鋪子,倒也不至于生活困頓。」

裴錦瑤擰眉追問,「爵位怎麼沒的?」

「就是弘光初年,寧河王叛亂,先帝爺派兵平叛。劉良為寧河王喊冤,說是誰造反元文忠也不可能造反。先帝爺一怒之下就奪了他的爵位幽禁在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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