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也快死了，我不吃飯你還省事了。」方小虎用力擦拭衣襟上的飯粒，倔強的撇撇嘴，「給你省飯你還不樂意，是不是傻？」
呂瑯眼中綠光一閃，伸出手指戳在方小虎心窩，「你不吃，你的心得吃。餓著它哪行？」
隔著厚實的布料，方小虎仍舊能夠感受到那人指尖的徹骨涼意。
他想要他的心。
這人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不不，是邪物。但……邪物不是都長的很嚇人嗎？他一點也不嚇人，甚至可以稱得上英俊。
就是這樣一個看似與常人無異的人要取他性命。
方小虎真想放聲大哭。
然而，他不能。
他決不能表現出害怕或是怯弱。爹爹教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不能哭。
男兒有淚不輕彈也得分時候，對不對？比如現在，有個怪物一樣的男人威脅要殺他。鐵骨錚錚的漢子遇到這種場面都會嚇哭的吧？
方小虎挺直的脊背瞬間癱軟。他還想去茅房。揚起臉，十分認真的說道︰「我要解手。」
昨天被擄來的時候，又驚又怕，沒敢細看這座宅子。他只知道很大，從陳設上看，絕非平頭百姓的住處。
但是這里又很安靜。好像只有他們兩個，沒有看到其他人。現在離子時還有五六個時辰，如果他能想辦法送消息出去，裴神機使就能來救他了。
想出去，就得找借口。解手無疑是最名正言順的。更何況他是真的想去。
方小虎一雙眼骨碌碌直轉。呂瑯毫不費力的看穿他的意圖，卻並不點破。
「出門左轉，快去快回。」
方小虎從椅子上滑下去，快步跑出去。唯恐跑慢了，那怪物改主意。
出了屋子，方小虎警覺的回望一眼。
太好了，怪物沒跟來。
他可以找人幫忙帶信兒給裴神機使，或者干脆翻牆出去！
對！就這麼辦。只要能從這兒逃走就成。出了門報上裴神機使的名號，肯定能有車把式把他送到神機司。
方小虎打定主意，沒有向左轉，而是向著前方的月亮門奔去。
他跑啊跑啊，跑了盞茶功夫離那道門仍舊有一段距離。
明明近在眼前，可就是跑不到。
怎麼回事？
方小虎急的額頭冒汗。算了，直接翻牆頭。他住了腳步，四下望望。這個院子可真大啊。大的看不到院牆。
他在外邊待了有一會兒了，居然半個人影都沒有。
「該不會是鬼宅吧？」方小虎頭皮發麻，「應該不是。」他抱著肩膀小聲嘟囔。
挺漂亮的院子，樹木山石錯落有致，沒有半分落拓之像。一看就是有人經常打理。怎麼會是鬼宅？
不會，不會。
方小虎這般想著，打了個冷顫。
「你不是去茅房嗎？」
方小虎回頭，怪物赫然出現在他眼前，「想跑？」呂瑯指著前邊不遠的月亮門，「你要是能跑出去，我就放你一馬，如何？」
剛才他已經試過了，根本跑不出去。然而，方小虎還想再試一試。
萬一呢？
「你說話要算話。」方小虎學著先生的樣子負手而立，「人不可言而無信。」
聞言，呂瑯笑起來。
「我不會騙你。」呂瑯退後兩步，用眼神示意方小虎盡可一試。
方小虎活動活動手腕腳踝，「那我就不客氣了。」他使出吃女乃的勁兒向著月亮門狂奔。
結果並沒有不同。
不管方小虎跑的多快，他都離那道月亮門始終有一段距離。
跑著跑著，方小虎明白了。
這怪物定是像裴神機使那般，設下結界。所以不管他怎樣努力，都跑不出去。換句話說，除非裴神機使找到他，否則他死定了。
方小虎停下，依依不舍的望著月亮門，頹然道︰「我知道我跑不掉了。」
呂瑯抬手拂過方小虎發頂，「你挺聰明的嘛。」
他何止聰明，嘴皮子還利索。就連裴神機使都找他幫忙呢。方小虎猛然想起當日拿著三串糖葫蘆，一句一句教他們讖語的裴神機使，心酸的要命。
裴神機使究竟知不知道他被怪物擄走了？假如他死了，裴神機使又會不會為他報仇？
方小虎仰天長嘆。
他還沒活夠，不想死！
……
飛到下晌，仍舊一無所獲。
裴錦瑤既著急又懊惱。
找不到小虎子她如何跟方鐵匠交代？一想起方鐵匠充滿失去愛子的痛楚，以及對她的信賴，裴錦瑤心都要碎了。
方鐵匠堅信她這個裴神機使能夠救出方小虎。而她，卻辜負了方鐵匠。
「裴神機使，要不下去歇一會兒？」邱將離輕聲說道，「燕督主應該到東廠了。要不要向他多借些人手？」
裴錦瑤沉吟不語。
東廠探子對付人有的是法子，對付巫……根本不行。
「回東華門。」裴錦瑤將薄毯掉轉方向，「用些熱湯熱水再接著找。」
邱將離應是。
上邊視野開闊，但是實在太冷了。凍得他手腳都木了。他還不敢跟裴神機使說。他怕說了裴神機使不高興。
雲海月捉妖多年，很能吃苦。冷點熱點根本不放在心上。
「這一片都走過了，沒有。」雲海月神情專注，指向遠處，「就剩城西了。要是那邊沒有就得去郊外找。」
從昨天到現在，裴錦瑤被呂瑯耍的團團轉。心里自然窩火。
「待會兒去城西。」
雲海月頷首，「想來燕督主已然將繪像分發下去，各個城門也都加派人手。師兄想要出城並不容易。」
裴錦瑤冷哼，「他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會放過他。」
邱將離跟雲海月對視一眼。
裴神機使都要恨死呂瑯了。
……
燕凰玉做好部署，雲春端來熱氣騰騰的飯食。
「方鐵匠他們用了嗎？」燕凰玉拿起牙著，「他們不能吃的太過油膩，清淡些最好。」
「督主放心，白英大哥都安排好了。」雲春盛了碗魚湯放在燕凰玉面前，「您快些用吧。方鐵匠那兒有白英大哥支應。」
燕凰玉點點頭，淡聲道︰「明兒你去神機司學規矩。」
雲春詫異，「婢去神機司學規矩？」
學的哪門子規矩？
她是燕凰玉的人，就算學規矩也該在東廠學。
「跟老文學學待人接物。」燕凰玉不想多解釋，「你去就是了，裴神機使近來很忙。阿發又受了傷。神機司只剩老文一個人，你幫著打打下手。」
山鼠精是妖精，不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