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這麼大膽？」郭閣老唇角抿成一字。
皇帝陛下不著調，好歹有他們這群懂事的大臣幫襯著，勸和著，雖說煎熬卻也能熬得下去。
可要說兩只手遮天的人物，還真沒有。
轉念又想，官大一級壓死人，裴三區區一個從八品日子不好過。
「你說出來，我們听听。」郭閣老盡量放緩聲音，「你不要怕。我和沈閣老在陛下面前還是能說得上話的。若此事屬實，我們給你做主。」
裴錦瑤一個勁兒的往鍋子里放羊肉片，「這肉老了就不好吃了。閣老大人們不要客氣，多吃多吃。灶間還有，阿發，再切兩盤。」
就听小密探在門外應了聲是。
「白菜是我們自己種的。又鮮又甜。」裴錦瑤挑了滿滿一小碗羊肉和菜，呼哧呼哧的吹散熱氣，「雲道長你也吃啊，看我干嘛。」
誰還能吃得下？
雲海月，沈郭兩位閣老神色各異的盯著裴錦瑤。
雲海月對裴錦瑤還是有些了解的。憑直覺，裴神機使是在欲擒故縱。他不敢貿貿然開口，唯恐一個不小心壞了事。
沈郭二人也知道裴三是在欲擒故縱。但他倆不介意小孩子頑皮。吃人嘴短，來之前就準備好了賣裴三個人情。更何況又不是吃了這頓不沒下頓了。再說還沒見著黑爺白爺呢。
尤其是郭閣老，他已經習慣裴三玩欲擒故縱的把戲了。別看裴三嬉皮笑臉的，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她心里有數。
裴錦瑤在三個人六只眼的注視下津津有味的吃個沒完。
郭閣老暗暗點頭。
裴三絕不會像自家孫女外孫女那樣，有事沒事臉臊的跟紅布似的跺跺腳擰身就跑。是他想多了。
裴錦瑤吃飽喝足拿過巾子擦擦嘴，「你們看著我吃怪不好意思的。」
沈閣老訕訕的笑。
郭閣老眯縫著眼不說話。
雲海月左看看右瞧瞧，閣老大人都不挑剔，他當然不會做惡人。
「這事說起來，話可就長了。」裴錦瑤眼楮彎成月牙，「也不知你們愛听不愛听。」
「愛听。」郭閣老毫不猶豫的答道。
沈閣老點頭表示同意。
雲海月猛然發覺自己是三個人之中知道最多的。他想了想，試探著問道︰「要不……我起個頭兒？裴神機使再吃點喝點？」
裴錦瑤笑了笑，「我這處養著妖精，你們都知道吧？」
他太知道了。郭閣老眉梢動了動。裴三接下來要說什麼，他心里有了底。
「那妖精手里有個骷髏頭，怎麼說呢……」裴錦瑤斟酌著措辭，「算是個趁手的家伙事吧。可巧，我在鶴鳴樓降服的鬼物腦袋上也有個骷髏。」她用手比劃著，「會咬人，那兩排大牙，利的很。我讓它咬的都說不出來話。」
「裴神機使的意思是，那妖精和鬼物狼狽為奸？」沈閣老若有所思的喃喃，「也可能是師兄弟……」
郭閣老想要反駁，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還是不要說的好，他被妖精捉走不是什麼光彩事，沒必要在這節骨眼兒逞口舌之快。是或不是，由裴神機使去說。
「沈閣老想多了。鬼物是人養的，妖精是野生的。」裴錦瑤從袖袋里掏出一把瓜子，挨個分了幾粒，「野葵花籽！」她特意重重咬著「野」字兒。
郭閣老福至心靈，「跟妖精一樣，都是野生的。」
「對對，郭閣老說的對極了。」裴錦瑤笑彎了眼。
沈閣老捏著瓜子，心中五味雜陳。
野生的妖精，野生的葵花籽……裴三這麼說還讓他怎麼能下得去嘴？
雲海月是個心大的，嗑的挺高興。
「這野生的妖精，我帶回京城審了審。那個骷髏是人家給它的。」裴錦瑤壓低聲音，「你們猜，是誰？」
郭閣老端起酒盅低著頭抿了一口又一口。
沈閣老百爪撓心似的，還得端著架子，「我們就不猜了吧，裴神機使盡管說。」
「是……」裴錦瑤指了指鄂國公府的方向，「就是住在那處的那個人。」
住在哪處的哪個人？能不能把話說明白？沈閣老順著裴錦瑤的手指看過去又看回來。
裴錦瑤沉聲道︰「鄂國公府，商在。」
沈閣老震驚不已，「鄂國公府？怎麼會？」
「怎麼不會？我有妖精為證。」裴錦瑤氣定神閑，「是騾子是馬拉出來對質！」
「我不是不信你。」沈閣老溫聲道︰「只不過……」
裴錦瑤笑嘻嘻的攤手，「是您讓我說的，我說了您又不信。得了，全當我沒說過，你們沒听過。」斂去笑容，眸光瞬間變得銳利，「我把丑話說在前頭，東廠的事，宮里的事跟他多多少少都有牽連。我年紀小，但我不是傻子。審完妖精，我是想把這事爛在肚子里的。若不是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我也不會把商在擺到台面上。孰輕孰重，我拎得清，閣老大人們能不能拎得清我管不了。我就管好我這一畝三分地兒。倘若那邊鬧出什麼不可收拾的大事，陛下怪罪下來，我不擔責。」
雲海月看的嘆為觀止。
這臉變得也太快了吧。剛剛還有說有笑，才嗑了幾個瓜子的功夫裴神機使就不是她了。
場面不大好看，郭閣老想了想跳出來和稀泥，「裴神機使……」
他起個話頭，余下的還沒說，裴錦瑤皮笑肉不笑的繼續說道︰「郭閣老，我不是不講理的人。茲事體大，我不敢向陛下言明。一來，我在陛下跟前說不上話，二來，我一個從八品的神機使，人微言輕。稍有性差踏錯，腦袋就得搬家。我不為自己，也得為爹娘祖母，哥哥弟弟著想。」
「是，裴神機使孝義。」郭閣老一味安撫，沈閣老不說話，腦子沒閑著。
裴三用一頓涮鍋子把他拖下水了。
況且她說的明白，宮里的事商在也有分。他們徐家這是要造反吶！所以，不管徐家多風光都不能與之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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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閣老權衡過後，呵呵地笑了，「裴神機使不要急，慢慢說。」
她說的快嗎？
裴錦瑤吐口濁氣，「我歲數小見識少，這蓋子揭開再想蓋回去是不可能的了。您二位幫我拿個主意吧。我都听您二位的，半點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