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抿了口茶，「可說是呢。陛下極為看重明匡，稱他是伴伴。而今倒好……」他搖搖頭，唏噓道︰「明匡傷透了陛下的心吶。」
裴錦瑤陪著他一塊唏噓，「陛下重情義。」
「裴神機使說的太對了。陛下就是太重情義……唉……」馮嘉拿起熱糕送到嘴邊，「裴神機使也吃，涼了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裴錦瑤忙不迭的扯出一絲兒笑容，「好好。您先請，您先請。」
他倆對著啃了兩塊熱糕，擦擦手，馮嘉又愁上了，「還有件事，一定得跟裴神機使說。」
「您說。」裴錦瑤正了正身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馮嘉壓低聲音，「昨兒夜里，宮里鬧刺客。」
「刺客？」裴錦瑤這回是真的驚訝，緩過神兒，拍著桌子質問，「誰這麼大膽？」
聲調驟然拔高把馮嘉嚇的心里一哆嗦，「不是，不是刺客。」
老馮到底有準兒沒有啊？
一會兒刺客，一會兒又不是。
「那是個……」馮嘉垂下眼簾，思量片刻，「許是妖精？」
宮里鬧妖精？
裴錦瑤正色道︰「您慢慢說，不急。」
「是這麼回事……」馮嘉隱去劉信那段兒，繪聲繪色的將他們仨人怎麼挑著氣死風燈出宮，怎麼遇上白影兒，燕六的平安符怎麼先化成光再化成灰兒的事詳詳細細講述一遍。
裴錦瑤听了在心里把燕凰玉罵個狗血淋頭。
出這麼大的事他也不言語一聲。
轉念又想，不能怨他。在他看來，身世比遇見妖精更值得一說。
唉，誰叫他是可憐人呢。
不能跟可憐人一般見識。
「這事就我跟陛下知道。宮里其他人都瞞著呢。」馮嘉面露苦色，「您說……那妖精會不會對陛下不利？我吧……常在宮中行走……萬一遇上那東西。裴神機使您救救我吧。」
說話功夫，從袖袋里模出一方錦盒，「這是一點小玩意兒，還請裴神機使笑納。」
裴錦瑤面色一沉，大義凜然的說道︰「神機使當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您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馮嘉尷尬的不行，拿著錦盒的手收回來不是，不收回來也不是。
裴錦瑤虎著臉接過錦盒，挑開象牙扣，里邊是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
老馮……也是金主兒。
馮嘉在儀風帝身邊伺候，察言觀色的功夫早就練到家了。
可他竟然猜不透裴神機使是怎麼個章程。
這夜明珠她要還是不要？
馮嘉眼珠一轉，明白過來，「裴神機使在外斬妖除魔，到了夜里也得有個趁手的東西照亮不是。您拿著當燈籠使，勝在小巧不佔地方。」
裴錦瑤點點頭，「您說的倒也在理。那我就收著。」
馮嘉松口氣，「是，除了您別人收著也沒用。」
他頭一回這般絞盡腦汁的往外送東西。
心累！
「您現在隨我入宮瞧瞧，還是……等到夜里？」
「事不宜遲。現在就走。您容我收拾收拾。」裴錦瑤把夜明珠放在腰間的荷包里，喚來阿發，讓他備好丹砂符紙等物。
「等會兒入了宮，我給您和陛下畫道符，您貼身戴好。」
馮嘉聞言眉開眼笑，「也是像六爺那樣弄個小荷包掛在脖子上嗎？」
「那樣最好。」裴錦瑤笑著答道。
……
裴錦瑤帶著小密探一同進宮。
儀風帝在崇賢殿與大臣們商議政事。裴錦瑤不便前去打攪，就讓馮嘉帶她去遇見妖精的地方看看。
雖說是青天白日的，馮嘉一想起昨晚可怖的情景，仍舊心有余悸。
「就是這兒了。」馮嘉比劃著說道︰「那個白影兒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燕六爺膽子大，還敢揮拳打妖精。」
這算什麼？她還給妖精動刑來著。
裴錦瑤站在宮牆下，仰著頭眯起眼看向頭頂略顯蒼白的太陽。
馮嘉說那是妖精，可妖精不該是模模糊糊白影。
生魂……
但不是普通人的生魂。
那是巫的生魂，能夠離開身體在宮中游蕩，還能破了她的平安符。
裴錦瑤的心一沉再沉。
馮嘉沒有催促，跟小密探靜靜地立在牆下的暗影里。
「這件事切莫聲張。」裴錦瑤收回視線，對馮嘉說道。
「是。本就沒想聲張。」馮嘉從她謹慎的言辭中品出些許不同尋常，「您安排捉妖還是……做法？要不要起法壇？」
「事關陛下安危。」裴錦瑤袖著手思量片刻，「您能否將宮中侍衛以及宮婢奴婢的名冊給我瞧瞧。」
馮嘉想了想，道︰「可以。」
裴錦瑤笑著解釋，「生辰八字弱的人容易沾惹不干淨的東西。尤其是陛下跟前伺候的更不能馬虎。」
馮嘉恍然，「有勞裴神機使了。」
裴錦瑤攥住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您太客氣了。」
……
裴錦瑤給儀風帝和馮嘉各畫了一道平安符。
儀風帝美壞了，留她一起用午膳。又賞賜不少好東西。
若是往常，裴錦瑤不知能美成什麼樣。可今天，裴錦瑤只是恭敬的謝了恩就隨馮嘉去查閱名冊。
儀風帝模著頸間的平安符，擰眉想了足足一刻鐘，又命人給裴神機使的賞賜里添了兩匣各色寶石。
宮中人數眾多，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完。
天蒙蒙黑，裴錦瑤才頭暈腦脹的從宮里出來。
她出宮，燕凰玉進宮復命。
儀風帝得了裴神機使的平安符心情大好，坐在那里微微翹著唇角，好整以暇的看向燕凰玉，「你說，你給劉大太太送肉湯了？」
燕凰玉躬身道︰「是。還跟她說那是劉信的肉。」
儀風帝愣了片刻，嗤的一聲笑了，用手點指著燕凰玉，「你啊，你啊。促狹的很吶。」
燕凰玉仰起臉，「劉大太太當場嘔了血。怕是活不過年下了。」
儀風帝眼中滿是譏誚，在心里罵了句「活該」。
燕凰玉面露惶恐，「臣原本是想捉弄她一番，沒想到她經不住事。臣擅作主張，還請陛下責罰。」
儀風帝笑著擺擺手，「劉大太太那里，就由她去吧。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我不想鬧出太大的動靜。你……終歸還年輕，需要歷練。」
燕凰玉誠惶誠恐的跪倒在地，「臣叩謝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