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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風帝獨坐春煙閣,自斟自飲。

馮嘉腳步匆匆,到在他身邊回稟道︰「陛下,劉世子以千耘山人的名義買下昌明書院的花燈,上繪海晏河清,江山萬里。」

儀風帝沒有賞燈的興致,微微點了點頭,「他有心了。明兒你挑一柄玉如意賞下去吧。」

馮嘉應是,陪在儀風帝身側。

三杯酒落肚,儀風帝胸中涌起一股怨氣,抬手指著鳳懿宮方向,說道︰「阿妍入宮五年,她氣了五年。真是不可理喻!」

馮嘉忙揮退侍衛以及宮人,讓他們避開三丈之外。

春煙閣里只剩下主僕二人。

馮嘉這才小聲勸道︰「陛下,皇後娘娘生下十公主後,身體一直虛弱。五年前,又傷了肝經,自是不能像從前那般為陛下分憂。還請陛下多多體諒。」

儀風帝憤憤冷哼,「她不是病,是善妒。到現在都不肯讓我封阿妍為妃!」

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皇帝陛下的家務事。好在這幾年馮嘉勸和慣了,好听的話張口就來,「陛下寵愛妍美人,那是她天大的福分。可在後宮里,陛下的寵愛是柄雙刃劍。皇後娘娘亦是為妍美人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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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風帝眉頭稍稍舒展。

馮嘉又道︰「奴婢去請妍美人來給陛下彈琴助興?」

「太晚了。阿妍應該歇下了,別去鬧她。「儀風帝語氣驟然和緩,「明兒讓她來陪我用午膳。」

馮嘉唯唯應是,執起酒壺又給他斟上滿滿一杯。

……

鳳懿宮里一燈如豆。

韓皇後披散長發坐在銅鏡前,枯瘦的手指輕輕揉捻一支龍鳳白玉步搖,「他去夕顏宮了?」

「沒有「鄭喜順立在韓皇後身後,捏著象牙梳為她梳通長發。這把頭發,從如墨漆黑到現在白發參差,他不知梳過多少次。」在春煙閣飲酒。」又道︰「馮嘉伺候著。」

「他怨我怨到現在。」

「娘娘這又是何必。夕顏宮那位什麼都不知道,您索性也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日子還得往下過,太較真了苦的是您自己。」鄭喜順溫聲勸著,靜謐的夜里,听著格外暖人。

奈何韓皇後的心早就冷成一坨冰,刀劍都刺不透。

「我只盼著嫵兒快快長大。」

「不僅十公主,還有七殿下呢。」鄭喜順唯恐韓皇後意志不堅,「七殿下還得您扶持著,您可不能泄了氣。」

「兒女都是債。罷了,罷了。」叮一聲丟下步搖,韓皇後深吸口氣,道︰「都在爭,都想贏。我總不能落在她們後頭。」

鄭喜順眉梢一挑,笑了,「就是這個理兒。七殿下是嫡子。單是血脈就沒人能越的過他去。」

韓皇後失笑,「要不是韓家的人不能擺在明面上,兒也不至于束手束腳。」

儀風帝的生母是一名小小才人。生下他之後晉為美人。苦熬六七年,才晉為婕妤。因繆太子十二歲就被冊封,先帝對其他兒子不冷也不熱。甚至在選皇子妃時,刻意避開功勛卓著或是百年世家。但求賢惠恭謹。

百多年前的汝南韓氏也算是當地望族。可是近五六十年,韓氏一族日漸凋零衰敗。究其原因,就是子孫不成器,後繼無人。然而,這只是表象。韓家之所以凋敝,是為了藏拙。

先帝卻沒能看透,給儀風帝挑了韓氏女為正妃。他千算萬算都沒算到,儀風帝會將繆太子踩在腳下,最後坐在那張龍椅之上。先帝更沒想到的是,韓家傾盡全力幫儀風帝奪位。

儀風帝的帝位得來不易,且多是韓氏的功勞。初登大寶時,儀風帝對韓氏極為敬重,後宮之事都交由她處置。直到妍美人的出現打破了兩人維持多年的平和。

韓皇後哭過鬧過,卻都不能阻止儀風帝將妍美人帶進宮里。

自那以後,夫妻離心。韓皇後唯一想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兒子推上那個位子,以保韓氏富貴平安。

對韓氏而言,這並不是一句空話,畢竟有儀風帝在前,她也算是輕車熟路。

「平邑長公主說不定會回京。娘娘,您說她能不能幫得上忙?」鄭喜順問道。

未出閣時,平邑長公主與韓皇後倒是非常要好。若她真能回京,兩人還能像從前那般?畢竟身份不同,心境不同。

韓皇後輕咬下唇,良久才道︰「且看她對阿妍是什麼態度。」

鄭喜順點點頭,「從前長公主眼里不揉沙子。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奴婢覺著長公主肯定不會視而不見。」

「先不管她。岑祿那邊如何了?」

說起岑祿,鄭喜順滿臉帶笑,「陛下讓岑祿建西廠。有岑祿牽制,明督主再不是一家獨大。」

「的確是好。可……呂國師回來了。」韓皇後猶記得先帝在時對呂瑯的信重,「陛下會不會對呂瑯也如先帝那般?若是,真不太妙。呂瑯這人,對先帝忠心的很,想必他寧可把水攪渾,也不會便宜了兒。」

鄭喜順篤定道︰「從打劉太太進了青城觀,陛下就恨上呂瑯了。再加上他閉關八年,連個面兒都不朝,陛下怕是恨毒了他。之所以召見,還不是為了長公主?近些年,陛下行事越發像先帝。不卜卦心里沒底。若論卜卦,呂瑯靈著呢。想來,就是拿他當算命先生用,翻不起什麼風浪。」

「你說的沒錯。但也得盯緊點,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韓皇後眸中顧慮漸消,「那個小道姑的來歷查清了嗎?」

「沒有。那小道姑就跟泥牛入海似得,一點蹤影也無。」

「多派些人手。一定要趕在明匡前邊找到她和她背後的高人。」韓皇後唇角微墜,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韓家要人有人,要銀子大把。那小道姑要什麼就給什麼,千萬別舍不得。」

「奴婢省得。東廠也在找,奴婢已經著人盯緊那邊了。」

韓皇後頜首道︰「西廠這步棋他走錯了,倒是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七殿下有福氣。」鄭喜順抿著嘴笑。

韓皇後剛要說話,胡美蓮推開殿門,趨步走了進來,神情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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