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奎澤的心聲袒露,耶倫再次苦澀一笑。
「唉實不相瞞,我曾經也和你有過相同的想法。」
奎澤聞言,表情一怔。
「哦?」
耶倫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嬰兒,再是將目光轉向前方的石像。
「我曾經也厭惡過耶塵。」
「我曾經發自內心地懷疑,‘她’,到頭來,竟然為了產下這麼一個丑陋的東西而不得不痛苦死去」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如此弱小的生命」
「真的配得上如此沉重的犧牲嗎?」
「結果,你知道嗎,奎澤」
「當我抱著諸多疑惑,甚至是狂躁與怒火,伸出手掌第一次將耶塵捧在手心之後」
「先前所有的疑惑和迷茫,全部都在我的腦海瞬間消失了。」
奎澤陷入沉默。
「」
耶倫抬頭望著石像那副慈愛的面容,再是低頭看向懷里的嬰兒,平靜的眼眸就此涌現出了萬千情感的漣漪。
「他的血液向我的皮膚傳來溫度。」
「他的肢體在我的手中不停挪動。」
「他的口鼻在我的面前一張一合。」
「他的心髒在我的眼中用力跳動。」
「這個孩子的一舉一動,全部都在告訴我」
「他想要活下去。」
「即便丑陋不堪」
「即便脆弱無比」
「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他,也還是想要努力活下去!」
「然後,那一刻,我,正是這世上唯一能夠幫助他的人,正是這世上唯一願意幫助他的人!」
「除了我之外,他無人可求!」
「如果我無動于衷的話,他只能曝尸荒野!」
「所以,當時,一個想法就那麼貫穿了我的腦海!」
「我必須做點什麼!」
「無論是什麼都好!」
「畢竟」
「我.是.他.的.父.親!」
「所以,就算活下去的幾率只有萬分之一」
「我.也.絕.對.不.能.棄.他.不.顧!」
面對耶倫的一番真情流露,奎澤沉默片刻,隨後搖頭感慨道︰
「唉」
「就算你描繪得再怎麼詳細」
「我,果然始終無法理解,這種所謂的‘親情’啊」
耶倫表情和善地做出回應。
「沒關系,你不理解,完全沒關系。」
「我想要的」
「只有你的最終回答。」
「而在到達這里之前」
「你,已經代替我將它轉交給了耶塵,不是嗎?」
奎澤一邊低頭望向年幼的嬰兒,一邊向著耶倫平聲回答道︰
「的確,事實如你所說。」
「未來的他一心一意想要康慨赴死。」
「但是,我並不允許這種結果的發生。」
「不是從你這個父親的角度出發」
「而是從我這個團長的角度出發」
「我當然不希望,一個潛力如此非凡的年輕人,最後只能在我的面前白白夭折。」
耶倫微微一笑。
「話是這麼說」
「不過,你卻救過他很多次。」
「單就恩情的份量而言,你為他留下的恩惠,其實也不比我這個做父親的要少啊。」
奎澤一時間感到有些無言以對,最後只能閉上雙目,沉聲感慨起來。
「唉,只能說,時間實在是改變了太多東西」
「你也好,我也好」
「我們的觀念全都已經遠遠不同于年輕時候了」
「那麼,來吧,耶倫」
「我在這個時空的滯留時間是有限的。」
「所以,讓我們先把正事完成吧。」
耶倫點頭,起身站立。
「當年,在我將哈維約旦和耶塵的肉身完成對調的一瞬間,哈維約旦轉手在耶塵的靈魂深處留下了一枚‘禍種’。」
耶倫將襁褓之中的耶塵托付到奎澤的手里,再是語重心長地開口說明道。
「而我盡管知道她做了什麼,但是對這一切完全無能為力。」
「畢竟,‘靈魂’這一領域,向來不是我的強項。」
「我無法做到在不傷及耶塵靈魂的情況下滲入他的內部,更無法做到在這前提之下將那顆‘禍種’精準無誤地完全拔出。」
奎澤接過微小的耶塵,語氣平澹地回答道︰
「所以,你便布下了一切的局,引導未來的我出現在你的面前,為的就是讓我替你完成最後一項工作,將過去無法解決的難題補救回來。」
耶倫微微一笑。
「沒錯,正是如此。」
「到頭來,要想徹底挽救耶塵的人生」
「始終還是得靠你啊。」
奎澤無奈一笑。
「呵」
「沒辦法。」
「誰讓我攤上你這麼一個隨心所欲的混蛋呢?」
話音落下,奎澤托住耶塵的手掌,瞬間爆發出了一陣無與倫比的璀璨銀光!
嘩——————————————————!
剎那間,奎澤與耶倫的兩道身影,連同整座清冷寬敞的禱告大廳一起,就這麼陷入到了白銀光輝的汪洋之下!
在靈魂光芒的零距離照射之下,被奎澤托于掌心的耶塵,其幼小無暇的嬰孩軀體就這麼一步一步轉變成為了半實半虛的靈魂之身!
面對這番突如其來的變化,耶塵依舊閉目沉睡,無動于衷,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痛苦。
而奎澤則是輕輕抬起另外一只銀光閃耀,同樣半實半虛的靈魂手掌。
先是四指彎曲
再是食指平伸
最後將修長的手指宛如手術刀一般徑直貫入嬰孩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