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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三章 詭兆

奧蘭多在順滑的絲質被褥上翻了個身,手臂搭上一處柔軟的腰側,他抬了抬眼,金發的女孩湊在他的身前,呼吸吹得他的脖子有些發癢。

「還要繼續嗎?」那女孩眨了眨眼。

奧蘭多親了親她的額頭,正準備開口,一個聲音更快在他身後響起。

「別總是你一個人獨享。」又一個更有彈性,充滿活力的身軀靠在他的肩旁,奧蘭多回頭看去,一個淺褐色頭發綠眼眸的女孩正將手搭在他的腰上。

「嘿嘿。」似乎是被她的話逗樂了,金發的女孩湊近抱得更緊了些。

「別擔心,女士們。」奧蘭多坐起攬住她們,「我向來精力充沛。」

他的目光掃過,看到那個褐發的女孩手腕上正掛著一圈凋琢成桂葉狀的金色環飾,他愣了剎那,感覺自己似乎記得這是什麼,然後另一個疑問油然而生,他在這里做什麼?

「你從哪里得來的這個?」奧蘭多沉聲問道。

「它一直是我的呀,你在想什麼?」她說著晃了晃手腕,接著開口,但聲音隨著視線一起扭曲不清,只隱約听到了似乎是醒來的呼喊聲。

「醒醒!」一個有點不耐煩的清脆聲音讓奧蘭多從昏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晃了晃頭,支撐著的胳膊險些打翻一旁桌上的酒瓶。

手疾眼快地將酒瓶抓穩,奧蘭多這才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正抱著手臂有點不滿地看著他的里奧斯。

還是打了個哈欠,奧蘭多揉了揉眼楮問道︰「怎麼,需要我幫你什麼?」

「還問怎麼了?」里奧斯的臉因為情緒而有點發紅,「今天的宴會這麼多人,你卻在一旁坐著打瞌睡,你也是巴托尼亞的貴族,現在還兼任我的護衛,這樣懶在一邊好嗎?」

「對,宴會。」奧蘭多打了個哈欠,「放心,我的護衛工作不會受到影響。」奧蘭多即使坐下也幾乎能平視年少的貴族,不過這讓里奧斯對他更缺乏了本就沒多少的尊重。

「有時候我甚至有點懷疑你作為一個騎士的品性了。」

「那確實值得懷疑,畢竟作為一位探險騎士我沒有在荒野里屠宰綠皮和野獸人,而是躲在一個選帝侯的宮廷里,很奇怪不是嗎?」奧蘭多自嘲般笑道。

他這說辭反而讓里奧斯有點不知所措了。

「唔,雖然還沒喝上一口,但在孩子面前喝酒也不好,我去給你換點別的。」奧蘭多將酒杯端起走過長桌,途徑的侍女正在更換擺放著水果與甜點的餐盤,他回響著剛才那個短暫的夢,有些啼笑皆非,這種時候還會夢到那些,他應該多花些時間自我反省了。

「麻煩了。」奧蘭多將酒杯放到一個女僕的托盤上,一邊有點驚訝地看著她手中堆了兩層的空杯,「這些只讓你一個人收拾嗎,我記得還有一個和你一起的女孩。」

「只有我一個,大人。」奧蘭多的話讓這個女僕有點疑惑,「我不記得有誰負責和我一樣的工作。」

奧蘭多失笑道︰「怎麼會,那天我和殿下一起看著你們一起被招入的,你朋友可比你笨手笨腳多了。」

「大人您一定是記錯或認錯人了,我在這可沒什麼朋友。」那個女僕有些靦腆地低下頭。

「真的?」奧蘭多皺眉,「里奧斯,你還有印象嗎?」

「沒有,我記得就只有她一個人被調來宴會廳這邊。」里奧斯搖頭。

趕著工作的女僕立即搬著東西離開了。

「你對那些女孩真是上心,騎士先生。」里奧斯揶揄道。

「不可否認,無論可愛、美麗還是高貴的女士,除非必要,我對她們都會保持尊重。」奧蘭多低頭看向他,「可惜你太女敕了,沒機會從我這多學點,我也不會在努恩停留太久。」

「沒興趣,我不喜歡她們。」里奧斯臉上浮現一絲隱晦的厭憎。

雖然只是短暫一瞬,但奧蘭多還是發覺了這孩子內心潛藏的情緒,不知發生了什麼讓這孩子對大多女性都懷有某種抵觸的心理,奧蘭多對此也無法加以什麼干涉,畢竟這更像是努恩伯爵的隱私家事。

奧蘭多的思緒回到剛剛與那個女僕的對話上,他的神情凝重起來,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記憶出錯了,但剛才那個女僕與里奧斯對此都毫無印象,而仔細想想他已經三天沒有見過那個本該經常出現在宴會廳與廚間路徑上的侍女了。

如果真的是他的記憶出錯了最好,如果不是的話,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這個宮廷里發生了什麼?

因為這些天無所發現又無所事事而有些倦怠起來的奧蘭多,又將自己警戒地弦繃緊了,在里奧斯忽然停下的時候他有些急促地轉身,不過里奧斯只是停下看著宴會廳的中央而已。

奧蘭多順著里奧斯的目光看向了作為宴會焦點的艾曼紐爾,貴族少女衣著被裙撐撐起的寬大深紫色百皺裙,腰帶與發飾皆配白金與寶石,周圍的年輕貴族圍繞著獻上奉承與溢美之詞。

里奧斯很尊重自己的姐姐,可能是因為在母親去世後他的長姐承擔起了許多他們父親無法承擔的任務。

奧蘭多的目光又看向了艾曼紐爾身旁,那個自稱洛卡的少女,作為貼身女僕,她的穿著自然遠不像自己的女主人那樣光彩耀眼,但只論樣貌的話她無疑在艾曼紐爾之上。

把一個比自己更美的侍女放在身旁,艾曼紐爾的行為讓奧蘭多有些難以理解,若要說的話就是能稍稍分擔一點周圍應接不暇的青年貴族們的討好行動。

似乎注意到了奧蘭多的目光,洛卡忽地轉頭向奧蘭多看來,微微一笑致意,這讓奧蘭多身上集中了點努恩年輕貴族們嫉妒的目光,他當然不會在意這些,不如說這些人越是表現出敵意他越是有成就感。

推著里奧斯提早離開了聚會廳,奧蘭多將里奧斯送回他的房間後也回了安排給自己的客房,今天明明沒有辦什麼事卻讓他覺得困倦得很。

過了整夜,奧蘭多在第二天的清晨時分直奔向選帝侯宮殿的下層區域,有些事他必須親自確認。

在天只是微亮的時候,雜役與下級女僕們就必須開始準備一天的工作了,因此在奧蘭多趕到女僕們的房間區域時,努恩宮廷的女僕們正梳好頭發上別上頭巾、穿上圍裙在僕役室進行集合。

簡單和為首的女侍打了個招呼,奧蘭多掃視過那些列隊站好的女僕,轉頭向著女僕們的房間走去,嚇得那位侍女趕忙小跑過去攔住了奧蘭多。

「大人,您這樣做是不合規矩的。」阻攔他的侍女漲紅了臉。

「我知道,但有些事我必須確認。」奧蘭多輕輕撥開了她,「你可以去叫其他守衛來把我趕出去,但在那之前,別擋道。」

正列隊準備一天工作的女僕們听到動靜後探出頭,奧蘭多看到她們點了點她們的人數,眉頭蹙得更緊了。

「二十三個人,連帶你是二十四個,有人不在。」奧蘭多注意到昨天宴會上撞見的那個女僕也不在其中,「昨晚宴會上負責收拾餐具的那個女孩去哪了?」

一個女僕有點疑惑地舉起手示意,奧蘭多壓下心中莫名的不安看向她,但他很確定對方不是昨晚自己和里奧斯見到的那人,他不相信僅隔一個夜晚他的記憶會出現這麼嚴重的問題,要麼是他在發瘋的邊緣,要麼是這里正在發生什麼詭譎的事情。

「當真,我記得你昨晚明明在烘焙室。」奧蘭多在昨晚花了點時間仔細記住細節。

女僕們面面相覷,似乎對奧蘭多說的話有些模不著頭腦。

「你們沒覺得近兩天你們的人手有些許不足嗎?」奧蘭多繼續追問,按理說努恩宮廷的每個僕役都應該有專門的記錄與職務範圍,連著少了幾個人這里該忙得不可開交了。

「唔,最近的工作是有點緊湊,不過我們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另一個女僕出聲回答道。

「當真?」奧蘭多不顧阻攔地經過一扇扇門,女僕們雖然沒有多少隱私可言,但還是有點緊張地看著奧蘭多。

這些門都沒有鎖,只是輕掩上,經過五扇門後,奧蘭多頓住步伐,最後一扇門看起來關得嚴絲合縫,奧蘭多的手靠在門板上,不安感再次在他心頭升起,但他深呼吸口氣後,用力推開了門。

房間像是廢棄了一段時間,呼吸中能聞到干燥的塵埃味,清晨的光從窗戶灑進來,隨意地擺放著兩副桌椅和三張光禿禿的木床。

「大人,您還好嗎?」那個一直跟著的侍女問道。

「我很好。」奧蘭多邁步進入,一切似乎全無異常,他伸手從窗台上拂過,一層淺灰落下。

昨晚他又做了個怪夢,他夢見了瑪格麗塔和朱莉亞,聖杯少女姐妹們坐在一條河流的對岸,一邊向他說話一邊做出手勢示意,但河霧與不知何處而來的笑神讓他全然無法理解少女們想表達些什麼,之後是一道驚雷,然後他便醒來。

這是他因思念而產生的夢境嗎,還是意味著這是一次啟示,奧蘭多抿著唇,他不是很喜歡獨自思考,這比揮劍砍殺還麻煩。

沉默片刻結束回憶後,他轉身離開了房間,正好撞上被其他女僕們喊來的守衛,被連拖帶拉地推出了這里,如果他有其他出格的舉動的話守衛們恐怕就要把他直接扔出選帝侯的宮廷了。

里奧斯上午沒有劍術課程,而他雖然還頂著護衛的任務,但實際上可以一定程度地自由行動,因此奧蘭多在努恩宮廷的各處來回走動,與其他的侍從與僕役們核對確認,但似乎沒有任何人有對他口中的那幾個女孩有印象,奧蘭多還專門去拜訪努恩宮廷內的西格瑪教會牧師,但得到的消息是西格瑪教會召回了絕大部分的人手進行重要的工作。

一兩次記憶的差錯他還能理解,但連續幾日間的記憶都出現差異,令他產生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此他加緊了自己的行動,在選帝侯宮殿的上下來回探查著,而最終讓他有所察覺的卻是在夜間的洗衣室內。

女僕們有干粗活時的灰色圍裙,為了出現在主客們面前時的白色圍裙,大部分圍裙都疊齊後堆在一旁,而一些女僕將需要清洗的圍裙換下掛在牆上,排除夜間工作的女僕,她們應當穿著灰色,但現在灰色與白色的數量相當。

與此同時,清晨一直在阻攔著奧蘭多的侍女在布滿油畫與旌旗的短走廊里踱步,她已經來回往返十幾次了,她抱著手中的薄木箱,耐心地等待著,直到一扇門打開,洛卡手持燭台,微弱的火光只照清了她下半張臉上的笑容,侍女驚喜地跟了過去,並迅速、悄悄地關上了門。

「感謝你,我的姑娘。」洛卡一見面就擁抱了她。

「這、這是我的榮幸。」侍女說道,她的心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既有緊張的期待,又有激動的興奮,感受著洛卡那充滿活力的身體溫暖地擁抱著她。

「我幾乎無法抑制我的興奮,一切都按我說的進行了嗎?」

「是的,但還有一個騎士似乎有所懷疑,他會是個麻煩嗎?」侍女喘著氣說。

「當然不會,他是一個內心有著傷痕的戰士,這意味著帶毒的蜜糖很容易滲透進去。」

「我的主人……」

「怎麼了,想要點什麼?」洛卡把臉埋在她的頭發邊,身上散發的蠱惑氣息讓侍女的甚至都有點不清,視野的邊緣出現一道道扭曲的光線。

「我只求你,不要忘記我在這一切中所起的作用。」

「忘記你,我怎麼能忘記你呢?我們會合而為一。」洛卡嘆了口氣,輕咬向侍女的脖子,幾乎使她窒息,但微弱的痛覺被擴散為難以言喻的快意,令侍女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一切,在他們身邊的牆上,洛卡的影子正在逐漸延伸。

一道短暫的卡察聲後,房間里只剩下洛卡一人,而地上有兩截看起來被斬斷在原地的小腿,洛卡舌忝了舌忝嘴唇,金色發絲的末梢上逐漸浮現出一點粉紫色。

「以這種方式。」她舌忝著唇邊,伸手打開了侍女帶來的木箱,一個戴著頭箍的頭顱裝在其中,金屬的頭箍上有雙尾彗星的標志,努恩宮廷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是常駐在選帝侯宮殿的西格瑪教會牧師。

「並不是只有刀劍與利爪才能殺了你。」她嘲弄地說道,「而在你的同僚們發現前,我就能收割足夠我想要的靈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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