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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路曜的風寒終于痊愈了。

教室內,講台上的老師正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著板書。

路曜坐在窗邊的座位上,眼眸低垂, 扇羽似的睫毛輕輕掩下, 白皙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翻閱著桌上的偵探小說。

想到早上無意間听到的事情, 他苦惱地擰了擰眉,路啟什麼也不缺,該送什麼給他當生日禮物才比較合適呢?

這一周的周六就是路啟的生日,路啟沒打算辦什麼生日宴會, 只想著一家人簡單吃頓飯就行。

路曜縴長的手指輕輕翻過一頁書籍,看到書上出現了一個跟陶藝相關的情節,他眸光一閃,腦子里突然萌生出一個想法。

想到江柏很有可能對陶藝這方面比較了解, 路曜便想向他打听一些事情。

下課後。

為了避免坐在後面的路啟听到自己跟江柏的對話,路曜踫了踫江柏的手肘, 突然欺身上前湊到了他耳邊,壓低著嗓子低語了幾聲。

江柏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受到路曜說話間吐出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邊, 聞到路曜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冷清幽淡的薄荷香,江柏臉上騰地瞬間發燙了起來。

這是他跟路曜有史以來最近的距離。

意識到這一點後,江柏呼吸不由紊亂了一瞬,等到他終于穩住心神細听,路曜已經講完了要說的話。

江柏抿著薄唇,攥緊了手,強裝鎮定但卻不敢直視路曜地低聲道︰「路曜,你再說一遍,我、我剛才好像沒听清。」

嗯?他剛才的聲音太小了嗎?

路曜疑惑地眨了下眼, 但也沒多想,就附到江柏耳邊復述了一遍剛才的話。

江柏這次竭力穩住了心神,終于听清了路曜說的內容。

他紅著耳朵尖,故作淡定地緩聲開口道︰「我知道一個合適的地方,放學後,我跟你一起去吧。」

***

放學後。

看著面前這座外觀極具東方禪意的建築,路曜偏頭望向江柏,聲音流露出一絲詫異,「這就是你說的陶藝工作室?」

他其實只是想簡單給路啟親手做一個陶藝泥塑而已。

他本來以為江柏說的地方應該只是一間普通的陶藝室,但面前這座建築的規格未免也太大了,就像是一個高端展覽館似的。

路曜這麼想著,也這麼說了。

「有點像是一個藝術展覽館。」

「你說的也沒錯哦。」

听到聲後傳來的女聲,路曜轉身回望了過去。

女生大概二十六、七歲,留著秀麗的長發,一身素雅長裙。

她笑著主動朝路曜伸出手道︰「你好,你就是江柏說的路曜吧。我是江柏的表姐何蘇,你直接叫我何姐姐就行。」

路曜伸出手回握道︰「你好。今天麻煩你了。」

何蘇率性地擺了擺手,「小事一樁。只是借個場地給你而已,不值一提。走吧,我帶你們進去里面。」

了解過後,路曜這才知道何蘇是一個頗有才名的年輕陶藝家,面前這個陶藝館就是何蘇自己創辦的工作室,偶爾也會被她用來進行舉辦作品展。

路曜和江柏跟在何蘇身後,走進了陶藝館。

館內擺放著何蘇之前的許多作品。看到何蘇作品中一個向日葵造型的陶藝作品,江柏眉毛微揚,似乎想到了什麼。

何蘇笑著回過頭調侃江柏道︰「我收到你消息時,還納悶你這小子潔癖這麼嚴重,之前一直都嫌棄玩泥巴會弄髒手,怎麼今天這麼突然說要來我這呢。現在看來,你還是老樣子沒變嘛。」

何蘇以為今天只是江柏帶著路曜來而已,江柏並沒有打算動手創作。

江柏︰「本來是這樣的,但我改變注意了,我今天也要做一個陶藝泥塑。」

何蘇詫異地聲音都大了幾個分貝,「咦!這不像你啊!難道你的潔癖是時靈時不靈?我之前邀請你來我這,都請多少回了,你不是都說沒興趣嗎?為什麼今天突然改變注意了?」

江柏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路曜一眼。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就突然有個靈感而已。」

擔心自家表姐再繼續追問下去,江柏便不著痕跡地轉移開了話題。

何蘇還有其他事情,因此將路曜跟江柏帶到工作室內,交給她的一個女生助理後,很快就離開了。

女助理指導了路曜跟江柏一番陶藝制作的基本功後,就坐到了一旁,讓他們自己動手操作。

路曜跟江柏都沒有陶藝基礎,他們兩個選擇了比較基礎但對新手友好的手捏法來制作自己想要的造型。

江柏雖說從前沒有親手制作過陶藝作品,但在何蘇和其他個別親戚的燻陶下,也算是略有了解。

在路曜還沒完成自己的作品造型時,江柏已經捏好了自己作品想要呈現的造型。

看到江柏已經完成了,女助理也便好奇地起身過來觀看。

女助理︰「嗯?你捏的是瑪格麗特花的造型嗎?是打算送給別人的嗎?」

江柏淡然地「嗯」了一聲。

「祝你好運哦。」

江柏眼眸黑沉,倏地抬頭望了她一眼,女助理別有意味地笑了笑,隨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江柏不著痕跡地望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聚精會神地制作著自己作品的路曜,見路曜似乎對這邊的對話毫無察覺,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眼神軟化了下來。

等路曜完成自己的作品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看到江柏的陶藝作品的造型,路曜不由開口道︰「你是真的很喜歡這種花啊。」

他很少涉獵花草這方面的知識,因此也只是憑借著外型分辨出來而已。

沒記錯的話,江柏之前送給他的那盆花,跟他現在做的這個陶藝作品是屬于同一種類的花。

江柏也同樣想起自己之前送給路曜的那盆花,見路曜對此還有印象,他眼底浮現出柔和的笑意。

江柏知道路曜做的這個作品是打算送給路啟當生日禮物的,在看到路曜作品的最後造型後,他聲音里充滿笑意︰「這個造型挺符合路啟的形象的。」

路曜垂眸望了下自己手中的作品,忍不住低聲地笑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路啟往日給路曜的印象太過刻骨銘心,因此路曜捏出來的這只哈士奇泥塑雖然還沒上色,但神態卻已經栩栩如生。

考慮到路啟的運動愛好,路曜還別出心裁地在哈士奇的狗爪下增加了顆籃球的造型。

雖然已經捏好作品的造型,但由于泥塑的特殊性,所以路曜他們得等作品過兩天風干定型後,才能給自己的作品上色。

路曜回到家中時,路啟正坐在客廳。

看到路曜終于回來了,路啟隨意地開口問道︰「你不是很早就走了嗎?怎麼到這麼晚才回來?都已經八點了。」

路曜不想讓路啟知道他去做陶藝的事情,隨意地找了個理由開口搪塞道︰「社團團建。」

路啟︰「……」

真不怪他每次听到這種類似的理由都要無語一次,誰家社團聚餐和團建就兩個人啊?!

很快就到了作品上色的這一天。

路曜和江柏的作品各部分顏色都不同,所以他們只得采用刷釉上色的方法,拿著毛筆刷,一點一點給自己的作品上著色。

等他們上完色後,天色又已經暗了下來。上完色後,還需要經過幾個小時的高溫燒制,作品才算徹底完成。因此路曜跟江柏只能明天放學後再來拿走成品。

路曜回到家時,路啟已經坐在客廳等候多時。

路啟翹著二郎腿,雙手環胸靠坐在沙發上。

「你今天怎麼又回來這麼晚?別跟我說你們社團又團建了?!」

看到路曜望了自己一眼,沒說什麼,但卻是一副默認的姿態,路啟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你們有啥團建要天天這麼晚回來啊?!你們社團不就你跟江柏嗎?反正我們兩家住這麼近,家里要啥有啥,你就不能跟他提議要團建直接來家里團建嗎?」

路啟頓了頓,「話說回來,你們團建內容是啥來著,我要看看到底是多了不起的團建才能讓你總是這麼晚回來。」

看到路啟這副氣得跳腳的模樣,路曜勾了勾唇,緩緩吐出了兩個字︰「秘!密!」

說罷,他背著書包起身上了樓梯。

听到路啟在客廳里氣急敗壞的聲音,路曜眼眸中映出淺淺的笑意。

真是個笨蛋哥哥啊。

第二天放學後,看到路曜跟江柏兩人又默契地背起書包,打算一起離開教室,路啟急忙伸手攔住了他們。

路啟︰「江柏,你們這幾天這麼神秘兮兮地到底干嘛去呀?」

江柏回頭望向路曜,見路曜示意自己不要說,便回過頭來望著擋在自己身前的路啟。

他聲音平靜︰「秘密。」

不到二十四小時內,連續兩次被「秘密」這個理由回絕,路啟氣得都快抓狂了。

繞過路啟,路曜跟江柏走出了教室。

臨出教室時,路曜突然回過頭來補充了一句︰「路啟,你應該不會做跟蹤我們這麼幼稚的事情吧。」

路啟心虛地瞪大了眼楮,氣短地大聲反駁道︰「我、我才不會那麼幼稚呢!」

路曜挑眉笑了一聲,「那就好。」

看到他們離去的背影,路啟在心里好奇地跟貓爪子撓心似的發癢。

其實他剛才想的就是等他們走後,拉上葉穆青偷偷跟在他們身後看他們究竟在玩什麼貓膩,怎麼這幾天這麼神秘兮兮的,但一想到自己剛才放出去的狠話,路啟就後悔地直錘桌子。

看著路啟變化萬千的神情,葉穆青心中暗自感慨了一句,死弟控,沒藥救了。

陶藝館。

看到江柏最終的成品,路曜也不由為江柏的藝術天賦而驚嘆,或許是因為藝術是共通的,再加上江柏又是個愛花之人,因此他的這個陶藝作品雖然是新手之作,但卻很好地表現出了瑪格麗特花的嬌艷動人。

何蘇還特別貼心地給他們各自準備了一個精致的禮盒,用來裝他們的陶藝作品。

終于取到自己費盡心思做出的成品,走出陶藝館時,路曜跟江柏對視了一眼,都笑了起來。

抱著各自的禮盒走在路上,路曜偏頭望向江柏,好奇地問道︰「江柏,你那個作品有想好用途嗎?是打算放在房間里當擺飾嗎?」

垂眸望著手中的禮盒,江柏眼眸中帶著溫柔繾綣,聲音柔和地開口道︰「不是哦。是想要送給一個重要的人。」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江柏聲音突然又低落了下來︰「但可能沒有送出去的那一天也不一定,這麼一想,你說的房間擺飾似乎也沒錯。」

路曜︰「為什麼這麼說呢?」

不希望自己的情緒影響到路曜,江柏強顏歡笑地開口道,「沒什麼,可能是我自己最近太患得患失了也不一定,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江柏很快就轉移開來話題。

路曜心中雖然有些許疑惑,但看出江柏不想多提此事,他便也體貼地順著他的意談論起了其他話題。

「旺!旺!旺!」

听到身後傳來狗怒吼的聲音,並且距離似乎越來越近,江柏回頭望去,驚得眼楮微微睜大。

一條月兌了韁約莫一人高的野狗正凶狠地沖著自己這邊的方向狂奔而來。

一路上的行人都急忙躲閃了開來。

這條凶猛的野狗一路橫沖直撞,避讓不及的行人就直接被它撞地摔倒在人行道上。

它全速奔跑起來的速度很快,還沒等江柏反應過來,叫路曜躲閃開來,就已經沖到了他們身後。

電光火石之間,江柏也顧不得自己手中抱著的陶藝作品禮盒,他伸手攥住路曜的手腕,用力一拽,將還沒反應過來的江柏拉到了自己的懷中。

下一秒,那條瘋狗就如颶風一般沖過路曜剛才所站的位置。

猛地撞進江柏懷中,路曜驚訝地微垂著眸,感受到江柏呼出的氣息打在自己的臉頰上,望著江柏近在咫尺眉眼精致的面容,還有他扇羽般輕輕顫抖的睫毛,路曜心里似乎突然被一只小貓輕輕撓了一爪,不疼但卻微微發癢。

他的嗅覺很是敏感,鼻息間此刻全是江柏身上清雅的淡香味。

江柏微微抬眸,正好對視上路曜深邃的眼眸,江柏怔楞了一瞬,神情慌張地後退了一步,急忙松開了自己攬著路曜的手,將手背到了身後。

隨著沉默蔓延開來,兩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尷尬但又帶有一丁點曖昧的氣氛。

想到自己剛才被江柏拉過去時,似乎听到江柏腳踝處的骨頭響了一聲,路曜正想開口問江柏是否受了傷時,江柏擰著眉,聲音充滿擔憂地開了口︰「你的禮物沒事吧?」

路曜聞言一怔,扶額嘆了口氣。

「你是笨蛋嗎?東西怎麼可能比人重要!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你腳踝有沒有事。我剛才听到你的骨頭扭了一聲。」

路曜不說,江柏都還沒意識到,後知後覺感受到自己右腳腳踝處傳來刺骨鑽心的疼痛,江柏忍痛地笑了笑,「好像真的扭到腳了。」

估計是剛才他猛地將路曜拽過來時,那一瞬間的沖力過大,這才不小心崴了腳。

看到江柏臉都蒼白了幾分,路曜眉心緊鎖,「我扶你去醫院看醫生吧。你先忍一會。」

看到路曜擔心著自己的模樣,江柏眼帶笑意地「嗯」了一聲。

路曜︰「……」

受傷了腳是不痛嗎?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路曜剛打算上前去扶江柏時,眼角的余光無意間注意到了地上的情景。

江柏的禮盒已經肉眼可見地被摔壞了,路曜擰著眉,彎下腰將它撿了起來。

禮盒里面剛才漂亮精致的陶藝作品此時已經支離破碎,成了幾塊碎瓦。

想到剛才在陶藝館里,江柏看到自己那個瑪格麗特花造型的陶藝作品出爐時,臉上露出的笑容時,路曜微垂著眼眸,心里不由酸澀了起來。

如果不是因為他,江柏用盡心思制作而成的這個作品,也不會被破壞成這樣。

江柏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作品這副慘狀,注意到路曜心情似乎因為它而低落了下來。

江柏抿了抿唇,望著那些碎片,他眼底微微出現冷意,他制作這個作品出來可不是為了讓路曜難過的呀。

江柏聲音充滿柔和︰「沒關系的。碎了就碎了。我剛才已經讓我想送的那個人看過這個作品了,就當是已經送出去了吧。」

路曜疑惑地抬眸望向江柏︰「你剛才拍照給他看過了嗎?」

江柏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路曜微皺著眉,執著地開口道︰「我陪你再去做一個吧。」

江柏莞爾一笑,「真的沒關系。」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可能已經得到了更好的禮物也說不定。

看到路曜似乎還難以釋懷,江柏直接轉移話題道︰「我們先去醫院吧。」

听到江柏這麼說,路曜急忙上前攙扶住了他。

這一段路禁止車輛進入,他們還得走好一段路才能攔截到出租車。

看到江柏走路時,因為疼痛不由蹙起的眉頭,路曜微抿薄唇,他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我背你吧?」

江柏︰「嗯?」

路曜︰「你上來,我直接背你走吧。這樣快一點。」

趴在路曜的背上,江柏微垂著眸,嘴角緩緩勾起,眉眼間逐漸染上濃郁的喜意。

禮物雖然沒送出去,但他似乎真的已經收到了更好的回禮。

第二天早上,看到路曜今天一反常態沒騎自行車上學,而是選擇跟自己一起坐車去學校,路啟的開心簡直溢于言表。

看到路曜坐進車來,路啟心里都開心地哼起了歡快的小調。

路曜︰「司機叔叔,麻煩先往北開,去北區接個人。」

听到路曜的吩咐,路啟疑惑地撓了撓頭,北邊?江柏家?!

路啟聲音里充滿了驚訝,「你要去接江柏上學?!」

「嗯。」

路啟著急地開口道︰「不行,有他沒我!」

路曜點了點頭,「明白了。」

路啟詫異地望了路曜一眼,路曜今天居然這麼听他這個哥哥的話?!

還沒等路啟露出得意的笑容,路曜就淡聲開了口,「那送我到江柏家門口就行,我坐江柏家的車去學校也可以。」

江柏的右腿需要拄拐杖一段時間,而他們的教室在二樓,路曜想著江柏也是為了救自己才傷到了腳踝,昨晚便主動向江柏提出自己這段時間護送他上下樓。

江柏假意推辭了幾句後,便欣然接受了路曜這個安排。

听到路曜的話,路啟瞬間就蔫了。

那算了,仔細一想,跟江柏同車去學校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事情。

看到江柏拄著拐杖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路啟更是瞬間明白了路曜的用意,心底最後的一絲不滿也隨之徹底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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