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力克第二次被塔娜押解進京。
這時候他再也不像上次那樣來到東暖閣居然還敢撒野。
關鍵是,朱翊這次也沒有下令松綁,而是打量著這家伙。
然後以一副不屑的神情說道︰「其實此刻朕懶得與你多費口舌,不過念在你是順義王與三娘子的面子上,朕還是想問你一句,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還沒等扯力克搭話,塔娜竟先開口道︰「陛下何必再問?他不守信諾,出爾反爾,陛下是不知道他回土默特部後有多可惡,殺了他一了百了。」
「讓他死也死個瞑目嘛。」
塔娜又夷然不屑地道︰「陛下看他的樣子,自知罪孽深重百口莫辯,押解回京的途中一句話都沒有。」
「求陛下饒過我一命!」
扯力克開口了,再也不淡定,一邊磕頭,一邊求饒︰
「我不做大汗,也不做順義王,只求陛下饒過我這條小命,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生事了,甚至可以隱姓埋名,史上再無我扯力克這一號人。」
「求陛下饒我不死吧!」
「求陛下饒我不死吧!」
扯力克這會兒倒是顯得誠心悔悟的樣子,每說一句便磕一個響頭,額頭上確實也已經磕破皮出血了。
「陛下可千萬別信這種小人。」塔娜又著急地道,「信一次兩次也就夠了,倘若陛下還敢信他的話,那我……」
因為著急,所以塔娜差點就說出「那我覺得就是陛下的問題」,好在抬頭看了朱翊一眼,立即將話咽回去。
瞧皇上淡定的樣子,似乎不用她在旁著急,那可是英明神武的皇上。
哎,都知道皇上就是仁慈了一點。
不然還真找不到什麼缺陷呢。
朱翊平靜地說道︰「朕只不過想問你還有何心願未了,饒你不死是不可能的,你不要白日做夢。朕對你的仁慈已經釀成大禍,若饒你不死,你還有心有肺繼續苟活于人世間嗎?」
「陛下,我還年輕,我還不想死,請陛下饒過我吧,只要饒我不死,做牛做馬我都願意,求陛下饒過我吧!」
扯力克繼續磕頭央求。
只是……說他賣慘吧?感覺不像,他那種人賣慘也讓人感覺不到慘,從出身到長大成人,都活在光環里,或許真的體會不到什麼是「慘」吧。
可說他不是在賣慘吧?他又涕淚縱橫,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盡管讓人感覺不出可憐,但眼淚、鼻涕、哭聲,還有額頭上的血都是真實的。
「你太令朕失望了!」
「也令三娘子失望!」
「如果沒有遺願,那就不用多說了。」
朱翊不緊不慢地說了三句話,每句話都稍作停頓一下。
「陛下!陛下!我知錯了,陛下別殺我,請陛下饒過我一命……」
扯力克撕心裂肺地呼喊著。
然而終究不管用,被拖下去了。
朱翊肯定不會再相信,其實原本就不相信。
塔娜終于松了一口氣,笑道︰「還真怕陛下仁慈答應他呢。」
朱翊微微一笑,說道︰「朕也許真的仁慈,可又不傻。」
「留下扯力克這種人,只會讓更多人受苦受難,還是殺了省心。」
「這次生擒扯力克,你坦白地說,是你的功勞大還是吳尚書的功勞大?」朱翊忽然跳轉一個話題。
「嗯,我想應該是我吧。」塔娜稍一猶豫,望著朱翊如是般回道,「因為吳尚書與土默特部關系好,所以即便與扯力克打起來,也是處處留情,倘若不是我去,生擒扯力克肯定還得些時日。」
朱翊相信塔娜說的是事實,但還是搖了搖頭︰「你就不能謙虛一點?吳尚書當你爺爺都不止,生擒扯力克即便是你功勞大,也不能與吳尚書搶呀!」
「我可沒有搶功,只是陳述一個基本事實。」塔娜自我辯解道,「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做人何必那麼虛偽呢?」
「好吧。」朱翊也不爭辯,「那朕再交給你一個任務吧。」
「什麼任務?」塔娜迫不及待。
「上次你不是想與三娘子一道領兵征討不服的部落嗎?後來因為努爾哈赤是大元帥,你又不想去了。如今努爾哈赤參戰日本,你去協助三娘子吧?」
「好!」塔娜欣然答應,這本來就是她當日主動提出來的。
「不過朕還是有兩句話交代。」
「陛下請吩咐。」
「第一,去了必須听三娘子的,努爾哈赤不在,三娘子是大將軍。」
「這個當然,不用陛下刻意交代。」
「我怕你年紀輕輕喧賓奪主,這次生擒扯力克肯定就是這樣吧?」
「也不算吧,只是因為吳尚書與土默特部關系好,所以顯得有點優柔寡斷不敢下狠手,我可沒有喧賓奪主哈,不信陛下問問哱雲他們。」
「那麼認真作甚?朕只是提醒你。」朱翊笑了笑。
「我可不想被冤枉哦。」
「第二,必須時時刻刻牢記朕的民族政策,即便征討某個部落,也不要胡亂殺人。這次殺了兩千多,盡管罪魁禍首的扯力克,可終究與朕所倡導的原則相違背,你需得謹記才行。」
「好!」塔娜這回沒有辯解。
「第三,如果能夠為朕網羅一些少數民族的特殊人才,包括從政的官員,如此像努爾哈赤、三娘子這樣的,哦,還有你,那朕就會抱起頭來笑。無論何時何地,朕都急需人才呀。」
「這個我只能說盡力幫陛下宣傳。」塔娜道,「畢竟我的眼光又沒有陛下好,看人不一定準,哦,除了看你。」
「朕是認真與你說事兒呢。」
「我不認真嗎?」塔娜一本正經地道。
「第四,多向三娘子學習。」
「啊?學習什麼?」塔娜微微一滯。
「你還年輕識淺,三娘子身上有許多優點值得你學習的。」
「可她嫁給爺孫三人……」
塔娜一句話沒說完便戛然而止,因為發現朱翊犀利的眼神射了過來。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朱翊鄭重其事地警告,並解釋道,「她是為了民族大義而委屈自己,世上沒幾個女人可以做到。這也是朕為什麼支持她離開扯力克選擇自己的人生的緣故。」
「記住了。」塔娜點了點頭,心想,別看皇上平日里笑嘻嘻的時候居多,一旦臉色陰沉下來,還是有點嚇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