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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8章 做人比做官更重要

為了安全起見,張學顏派孫守廉領軍兩千護送朱翊。

依朱翊的意思大可不必,但張學顏與李成梁都堅持認為,來時風平浪靜並不代表回去也安全。

畢竟來時沒幾個人知道,回去時奴兒干都司這里的人都知道。

而這里的人知道,便意味著途徑女真各部落,那里的人也都知道。

所以還是讓孫守廉領軍護送為好。

朱翊也就點頭同意了。

帶著原班人馬,在孫守廉副將領軍的護送下,離開奴兒干城。

出城後張學顏還送了一程。這里屬他官兒最大,所以騎著馬與朱翊並轡而行,其余人都跟在後頭。

「愛卿不必相送,可以回去了,有孫將軍護送就可以。」

朱翊忽然勒馬放慢速度。

張學顏跟著也慢下來,說道︰「那好吧,臣就送到這兒。」

「愛卿覺得幾時可以回京?」朱翊忽然問了一個比較奇特的問題。

之所以說奇特,是因為幾時回京這問題,按理說由他這個皇帝說了算,而不是反過來問張學顏。

但朱翊肯定不是隨心一問,這樣問也是有幾個方面的考慮。

第一,當初是張學顏自告奮勇鎮守奴兒干都司的,這會兒問他什麼時候想回去,似乎也合情合理。

總不能人家當初來了,解去燃眉之急,如今卻不放他回去吧?

第二,在張學顏的治理下,到奴兒干都司的人基本上穩定下來,尤其是奴兒干城也已經初具規模了。

正所謂萬事開頭難,頭開好了,那接下來的工作就容易得多。

第三,朱翊感覺到了,張學顏在這邊其實已經培養了接班人,就是孫守廉。張學顏對孫守廉委以重任。

這時候張學顏如果想回京,孫守廉也可以挑起這里的重擔。

除了孫守廉,像錢永良,張學顏也委以重任,班子已經搭建起來。

在朱翊看來,張學顏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可以回去。

唯一的缺憾就是這里的人基本沒有收入來源,必須加上朝廷的扶持,才能勉強保證自給自足。

但這個任務,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實現得了的。即便朱翊自己來,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況且張學顏的許多路數,不就是照著他來的嗎?

總之,已經很不錯了。

但朱翊還是覺得,要征求張學顏自己的意見,畢竟張學顏是帶著目的而來,目前還沒有任何的消息。

當初抱著那麼大的決心來,眼下仍毫無音訊,張學顏肯定不會就此放棄。

果不其然。

只听張學顏如是般回道︰「陛下,臣覺得現在隨時可以回京,但請陛下恩準臣在此逗留兩年。臣的小心思,陛下也早已經知道。臣不能回京侍奉陛下,還望陛下海涵、體諒!」

「朕之所以這樣問,就是想征詢愛卿的意見,將決定權交給此愛卿,由愛卿自己決定,你想什麼時候回京就什麼時候回京,取決于你自己的意願。」

「多謝陛下!」張學顏大喜。

「當初是愛卿自己主動申請要來,如今朕也會讓愛卿自己決定是否繼續留在這里,朕當然希望你早日找到。還是那句話,有任何難處,請盡管開口,永遠都不要放棄希望。」

「明白,臣感激不盡!」

「感激的話不必多說,朕同樣也感激愛卿。」朱翊由衷地道。

「今生今世能遇見陛下,並得陛下青睞倚重,實乃臣三生有幸!」

「好了,愛卿請回吧。」

「陛下保重!」

張學顏勒馬停下,目送朱翊一行人逐漸消失在自己眼前。

但仍沒有扭頭回去的意思。

錢永良不得不驅馬上前,說道︰「張大人,這里很冷,陛下已經走遠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張學顏依然一動不動,忽地從嘴里冒出來一句︰

「陛下可真是偉大!」

「是啊!」錢永良跟著附和道,「卑職是大罪人,理應像其他罪人一樣,不能得到重用。可陛下來此,分明已經認出卑職,卻不過問一句。由此可見,陛下的心胸不是一般大。」

「陛下說了,除戍邊的將士之外,其他基本都有罪在身,既然來到這邊,本該一視同仁重新開始。」

「卑職以為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處。」

「陛下的高明何止這些?」張學顏感嘆道,「你之前沒與陛下接觸是不知道,我在京城可是切身感受。」

「難怪張大學士願意主動前來鎮守奴兒干都司,這樣的英明之主,的確能感染許多人。」錢永良也跟著感慨。

繼而,又喃喃地道︰「卑職若早接觸陛下,很有可能就沒有成為大罪人。卑職現在總算是看明白了,原來這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絕對的好或絕對的壞,人都是需要約束的,而人性是最不可信的。張大學士以為呢?」

「嗯,言之有理。」張學顏點了點頭。

「張大人,還是回去再說吧。」

不得不說,錢永良其實是一個很會來事兒的主,只是當初走錯了路,後來想回頭卻有點難。

跟著張學顏這陣子,讓他明白做官當為民做主才走得遠。

這幾天跟著朱翊,讓他明白做人比做官更重要,只要人做好了,別說做官,做什麼都能做好。

就像皇上,將他將這里其他人,都發配到奴兒干都司,按理說他與這里的人,心里對皇上多少有些憎恨。

可與皇上接觸幾天後,發現完全沒有這種感覺。

想著前幾天得知皇上來,第一次見到皇上時,他都不敢抬頭看,好歹自己曾經也是一位知府。

但幾天之後,他看皇上的目光已經沒有懼意,坦坦蕩蕩。

因為皇上的目光很平和,並沒有說他是罪人便不該得到張學顏的重用。

這就是為什麼他剛才說,如果早接觸陛下或許就不會成為犯罪之人了。姑且當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之理吧。

準確地說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所有人的好都是相對而不是絕對的。

文明者需要約束,需要參照。完全自由自主的文明者,或許還不存在。

錢永良承認自己曾經是犯了罪,是沒有抵抗住誘惑,但並非從一開始就有犯罪的心。

他更傾向于認為是約束他的標準框架出了問題,是參照出了問題,是時代的問題,他個人只是表征之一。

如果標準、參照有問題而不能得到糾正,單靠個人的努力不行。畢竟這個世上「海瑞」式的官員寥若星辰。

自律很重要,但依靠自律不夠,大環境不好,標準、參照出了問題,不能將希望寄托在個人身上。

與大環境相比,個人的作用實在太過渺小了。

在回去的路上,錢永良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感覺心境逐漸開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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