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保兩眼巴巴地望著朱翊，詫異地道︰「萬歲爺，昨兒個奴婢請張先生費了半天口舌呢，結果……」
馮保感覺自己白忙活了，關鍵是朱翊的態度，昨天還千方百計阻撓李太後不讓去台灣，今天卻又說同意……這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嗎？
「為什麼請張先生費了半天口舌？」朱翊漫不經心地問。
「第一，他感覺與萬歲爺也是一條戰線上的人，太後娘娘不一定听他的，所以猶豫了大半天，第二，第二……」
說到第二個原因時，馮保卻望著朱翊支支吾吾沒有繼續下去。
朱翊倒是很直接，直言不諱地問道︰「是不是因為沒有親眼所見，所以對番王之死抱懷疑態度啊？」
馮保兩分尬笑，點了點頭。
「這下你該明白，朕為什麼決定讓太後去一趟台灣吧？」
「萬歲爺越是阻撓，太後娘娘指定越是懷疑。」馮保神思電轉地回道，「只有答應太後娘娘親自去一趟台灣，方能徹底證明萬歲爺的清白。」
朱翊沒有繼續，而是問道︰「張先生後來為何又答應去勸說？」
「這個奴婢也不太清楚，當時張先生只說從真相開始。」馮保如實回答。
「這麼說，他如何說服太後的你也不知道了？」朱翊接著又問。
「萬歲爺，奴婢確實不知道。」
「這件事兒，伴伴暫時不用管了，也不要將朕的決定散布出去，朕說了，讓娘微服前往，這樣安全一些。」
「奴婢明白。」馮保點頭，但心里依然有疑問，只是不敢當面問。
……
用過早膳，朱翊直接去慈寧宮。
李太後也無心誦經念佛，昨晚見過張居正後基本沒怎麼睡。
朱翊去時，她還躺著沒有起床。
見朱翊來，她也只是半躺著。
「娘昨晚是不是沒休息好？」
朱翊親密地坐床沿，望著李太後紅腫的雙眼，關切地問道。
「昨晚馮公公將張先生請到這里，與娘說了一番話，娘後來也想明白了，所以決定不去台灣。」
李太後也不避諱，自己倒是先提及這一茬兒說開了。
「伴伴剛向孩兒稟報過，不過孩兒昨晚與皇後也商議了半天，決定答應娘微服前往台灣一趟。」
「是嗎？」李太後當即坐直了身子，直盯著朱翊問道。
只從這一個動作，朱翊便可以看出，李太後還是想去台灣。
不知道是如何被張居正說服的，但李太後肯定心有不甘。
「是，娘。」朱翊肯定地點頭，「不過去台灣，為了安全起見，孩兒希望娘以一位母親的身份前往，而不是以皇太後的身份。」
「兒為什麼忽然又答應？」
「去台灣既是娘的心願，孩兒不該阻撓，應該支持滿足娘的願望才對，不然天天將孝順掛在嘴邊如何體現？」
「兒不想知道張先生與娘都說了些什麼嗎？」李太後又道。
「那是娘與張先生之間的對話，若娘覺得可以說，孩兒听听也行，但如果娘覺得不合適，孩兒不听也罷。張先生或許有張先生的看法，但孩兒自有孩兒的看法，也不必雷同。」
「好，多謝兒！」李太後道，「不過娘想帶一個人去。」
「帶誰？」
「王安。」李太後盯著朱翊。
「沒問題。」朱翊思緒飛馳地點頭答應了。無它，只因他相信王安。
「既然兒決定讓娘微服前往，那明天一早娘便帶著王安去吧。」
「為安全起見，孩兒還必須從翊坤宮給娘抽調四名近侍貼身保護，同時還要暗中給福建那邊的官員知會一聲。」
「好，兒安排便是。」李太後痛快地答應了，也沒有過多的要求。
讓她去台灣，她就已經非常滿足。
朱翊也沒有多問，看得出來，她這個決定讓李太後很開心。
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李太後居然點名王安隨她而去。
朱翊倒是樂見其成。
所以從慈寧宮回到東暖閣後，他立即派人召來王安，然後將秘密護送李太後前往台灣一節說了。
王安听完先是神情不由得一緊，但隨後又放得很開，說道︰「奴婢一定完成萬歲爺交給奴婢的任務。」
「知道太後為何點名要你去吧？」
「想必太後娘娘一定是打听到，番王爺臨死前奴婢曾去過台灣。」
「可太後也明明知道你是朕的人，為何依然還要帶你去？」朱翊追問。
「這個……」王安一時沒想明白，忙謙虛地道，「還請萬歲爺指教。」
「雖然你是朕的人，可畢竟目睹了當時番王死去的情景，去往台灣的途中太後定會問你細節，然後到了台灣，再去問台灣那邊的將士以佐證你的觀點。你明白朕想說什麼嗎？」
「……」王安搖了搖頭。
「不要在太後面前睜眼說瞎話，否則到台灣你圓不回來了。」
「那奴婢該怎麼說？」
「實事求是。」
「啊？」王安瞪大雙眼，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朱翊，弱弱地道，「萬歲爺派奴婢去台灣的初衷也能說嗎？」
「朕當日派你去台灣的初衷是什麼？」
「是，是，哦，奴婢想起來了，是為了台灣的穩定發展以及大明的前程。」
「這還用想嗎？」
「是奴婢想多了。」
「知道就好，回去稍作收拾，然後去慈寧宮，明日一早出發。」
「奴婢遵旨。」
朱翊一擺手，王安躬身而退。
當日下午，王安便去慈寧宮見李太後，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京城。
這個消息僅有幾個人知道。
大家都還以為李太後得知大兒朱翊鈞死亡的消息後悲傷過度，加上與皇上鬧得不愉快，所以整天躲在慈寧宮閉門清修誦經念佛誰也不見。
只不過讓人感到詫異的是，從前李太後心灰意冷時，日夜敲打木魚隨時可听，現在慈寧宮卻安靜得很。
朱翊沒有刻意解釋，宮里宮外好奇歸好奇，也沒有人敢打听。
張居正從馮保那里得知李太後已經秘密前往台灣時，不禁笑了。
「皇上一開始就該答應太後嘛，害得我還去磨破嘴皮當一次說客。」
「我還真想知道張先生那晚是憑什麼說服太後娘娘的呢。」馮保好奇地道。
「當然憑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