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粗茶淡飯之後，住持還想找朱翊辯論一番。
可陳炬不給機會。
本來時候就已經不早了，抵達靈藏觀音寺已是傍晚時分，住持對李太後又掰扯了一陣子，後朱翊強勢加入，又耽擱了好一陣子。
吃完晚飯都到了夜深人靜時分。
今晚住持肯定是沒機會與朱翊辯論了，但李太後有。
她興致勃勃地邀請朱翊。
自己兒子也不用介意避諱，飯後直接讓朱翊去她安歇的房間。
朱翊當然去了。
「娘。」
「兒來了，坐。」
「娘是有心事兒睡不著嗎？」朱翊在李太後對面坐下，凝眸問道。
「娘還在回味飯前兒說的話。」
「哦。」朱翊點點頭，其實李太後不明言，他也已經猜到了。
「什麼是科學？」李太後開門見山虛心而好奇地請教道。
朱翊想了會兒，雖然「科學」一詞對他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可發現真要解釋起來還真特麼不容易。
「科學」一詞是舶來品。
該怎麼解釋呢？
朱翊阻靜心組織一下語言，如是般回道︰「娘，簡單地說，科學就是指發現、積累並公認的普遍真理或普遍真理的運用，是系統化的知識。」
繼而朱翊又補充道︰「在孩兒的眼里，科學不是認識世界的唯一渠道，可因其具有公允性與一致性，所以是為探索世界最可靠的實踐方法。」
「哦。」李太後似有所思地點點頭，又疑惑地道︰「娘信佛，而兒信科學與真理，那科學也是一種信仰嗎？」
「不，不是的，娘。」朱翊立馬兒搖頭回道，「科學不是信仰，通俗地說科學是拿證據說話，它是認識世界的一種態度、觀點與方法。再通俗一點說，就是實事求是。」
「哦，」李太後淺淺一笑，「兒說實事求是娘不就一下子懂了嗎？非要說得那麼復雜。」
「……」朱翊也只能付之一笑。
「原來兒信這個。」李太後又疑慮地道，「可兒剛才不是說，科學並非一種信仰嗎？」
朱翊又只得耐心解釋，誰讓李太後是娘又那麼疼他呢。
「娘，科學是認識這個世界的一種方法，就是讓我們實事求是。它與科學不是一種信仰，這是兩碼事兒。娘，科學不是一種信仰，但孩兒信科學，這兩者之間並不矛盾啊！」
李太後眉頭又緊了。
哎，也不能怪她。與這個世界的人談「科學」，是怪不合時宜的。
李太後接著問道︰「兒，那什麼是物質？什麼是精神？」
這個就更難解釋了……看吧，剛才在住持面前賣弄，現在可好！
所幸李太後悟性高思維敏捷，是個玲瓏剔透一點即明的女人。
朱翊也只能試著解釋。
好在上學時哲學還算學得湊合，不然也不會在住持面前賣弄，故意拋出馬列將住持噴暈。
在這個時代將馬列拋過去，有幾個能夠抵擋得住？
但如果真正按照哲學意義上的物質與精神來講，恐怕李太後不暈，朱翊自己都要暈了。
所以也只能盡可能地從簡。
「娘，物質即存在，這個世界上一切的存在都稱之為物質。而精神即意識或思想，就是我們這里所想的。」
朱翊指著自己腦袋兒。他這樣解釋顯然不科學，但也沒辦法。他繼續解釋道︰「物質決定意識或精神，而意識或精神會反作用于物質。」
「物質決定精神……」李太後沉吟著喃喃地道，「兒好像言之有理，人只有填飽肚子，才有精力思想。飽暖思**就是這個道理吧？」
「對對對，娘說得太對了！」朱翊豎起大拇指贊道。
「可是，剛才兒剛才有一個觀點娘沒有吃透。」
「娘請說。」
「你說現階段最重要的，不是信佛還是信道的問題，而是要讓百姓庶民手中有足夠多可供支配的銀子。可兒知道嗎？任何人只要有足夠多的銀子，十有八九都會變壞，如此一來，到時候不是就不利于統治了嗎？」
「……」這是明顯的統治者思維，而且類似于愚民政策。
「娘往好的方面想，倘若普通的黎民百姓手中都有錢，那精神上不就跟著富裕起來、人的素養提高了嗎？又何必天天琢磨如何統治他們？倘若人人都能自治，國家不就大治了嗎？」
李太後似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繼而心悅誠服地感慨道︰「兒的胸懷實非娘所能及啊！」
「娘過獎了！」
「看來……」李太後一激動，話溜到嘴邊，又生生咽回去了。
「娘，看來什麼？」
「沒，沒什麼。」李太後敷衍過去。她原本想說︰看來兒或許真的比你皇兄更適合當皇帝。
朱翊也不再追問。
李太後接著又問道︰「兒創辦朱氏集團，就是為了讓天下百姓庶民手上有錢可花嗎？」
朱翊笑了笑說︰「娘，你也太高估孩兒了吧。孩兒創辦朱氏集團只是為了掙錢，當然會有許多人從中受益的。倘若天底下有無數個朱氏集團，那就有無數人受益，屆時大家手中就有錢花，物質上富裕了。」
「可咱不是要以農為本嗎？」
「娘，農是農，商是商，並不矛盾。農解決人吃飯溫飽問題，商是解決人如何才能吃好喝好玩好的問題。」
「兒的意思是要重商、興商？」
「嗯，但不等于抑農，農業永遠是根本。」朱翊如是般道。
「那以兒的思想與眼界，豈不是反對替僧出家？」李太後問。
「娘，請恕孩兒直言，孩兒覺得替僧出家沒啥用，最多能讓皇兄尋個心理安慰罷了，其實這就是巫術迷信嘛，只是沒人敢這樣說而已。況且，皇兄讓娘親來迎接替僧，恐怕目的也不在于此，而是別有目的。」
「兒以為是什麼目的？」李太後不禁神情一緊，忙問道。
朱翊正要開口，忽然隱隱約約听到外頭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有人在呼喊「救火、救火……」
這回輪到朱翊神情一緊︰「娘，好像出事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