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朱翊便去了李太後那里。
卻不料,剛好踫到萬歷皇帝也來了。不用說,肯定是听到張誠被羈押的信兒。
一見李太後,萬歷皇帝便著急地問道︰「娘,大伴讓東廠的人馬將張誠給抓起來了?」
李太後反問︰「鈞兒,你可知道張誠暗地里派凶徒行刺太醫院院判胡誠的事嗎?」
「啥?張誠有這大的膽子?」萬歷皇帝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裝出來的,反正朱翊覺得萬歷那位老兄的表情還是相當到位。
「所以呀,娘讓馮公公將張誠帶來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李太後不緊不慢地道。
「可孩兒听說,昨日東廠的人馬將張誠的府第包圍,晚上便將他羈押東廠監獄里去了。」
李太後微微一滯,然後迅速將目光投向朱翊。
朱翊忙解釋道︰「娘,皇兄說得沒錯,是孩兒授意伴伴將張誠抓起來的,昨晚送進了監獄。」
「為什麼?」
「因為張誠犯罪證據確鑿啊,他自己都承認了。一會兒來,娘和皇兄可以問他,與他當面對質。」
朱翊吧嗒吧嗒地將張誠的四條罪狀一一道來。
萬歷皇帝看似很淡定。
李太後听完,搖頭嘆氣︰「哎!」
朱翊心里門清著,李太後這一聲嘆肯定不是為張誠,而是為他這個不听話的兒子。
李太後昨天就提醒他,最好不要插手這件事。
然而他不僅插手了,而且還背著李太後將張誠給抓了……讓李太後這個當娘的還能說什麼?
……
很快,馮保來了。
張誠也在東廠一名貼刑官和兩名檔頭的羈押下進來。
儼然,此時的張誠已被當作犯罪嫌疑人對待了,唯一的差別只是還沒有將他拷上枷鎖。
張誠一見萬歷皇帝,便匍匐跪倒,聲淚俱下地道︰「萬歲爺救奴婢啊!萬歲爺救奴婢啊……」
萬歷皇帝沒說話。
朱翊覺得好笑,心想這個張誠是不是嚇傻了?在慈寧宮哪有萬歷皇帝說話的份兒啊?
要求也只能求李太後,求萬歷皇帝有個卵子用?
「張公公。」李太後輕啟丹唇,叫了一聲。
張誠渾身一顫,好像這才發現自己拜錯了對象,連忙朝李太後拜倒︰「娘娘,奴婢一時糊涂,請娘娘開恩啊!」
「行刺胡誠你是咋想的?」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張誠說一句,扇自己一巴掌。
「為什麼要那麼做?」
「當時想著胡誠是名庸醫……」張誠實在沒想到會被馮保盯上,還被抓住了,臨時緊急也只好編出這麼一個理由來。
「張誠。」一听到「庸醫」,朱翊當即呵斥一聲,沒有讓張誠繼續說下去,「你好大的膽子,啊?在我娘親、皇兄面前你竟敢胡說八道,庸醫只是本王用來戲謔調侃胡誠,你張嘴就來。再說,胡誠是庸醫,就派人去行刺嗎?你有什麼資格?」
「真是糊涂!」萬歷皇帝狠狠地瞪著張誠,也數落了一句。
「張公公,」只有李太後看似冷靜,但說出的話卻如刀,「可我怎麼覺得你是要置胡誠于死地,不想讓張先生多活些時日呢?」
「娘親英明!」朱翊神補。
「娘娘,奴婢沒有啊!奴婢沒有那樣想啊……」張誠磕頭磕得砰砰作響。他還沒有蠢到承認這個壓根兒無法驗證的猜測。在朱翊面前是,在李太後面前一樣。
「你為什麼背地里罵潞王?」李太後輕輕地問。
「……」張誠一下子蔫巴了。罵過朱翊是事實,這無法辯解,而且還不知道朱翊在李太後面前搬弄過多少是非呢。
「你身為內官監掌印,不以身作則,竟還明碼標價賣官、受賄,如何對得起本宮和皇帝對你的信任?」
「娘娘……」張誠有口難辯。
第一,哪一任內官監掌印都是那樣做的,幾乎約定俗成,只是他點兒背被揪出來了;
第二,此刻他想辯也白搭,馮保就在旁邊站著,手上拿著一本賬本,來時的路上就知道那里面記錄著他受賄的證據。
馮保何許人也?不出手,一出手指定置人于死地。
李太後接著又道︰「你身為內官監掌印,居然敢在皇宮里堂而皇之地玩起對食兒?」
「娘娘,奴婢沒有……」
「沒有?」馮保搶道,「在娘娘面前竟敢胡說,難道要將你那對食兒的伴當高珍請來這里才認嗎?實話告訴你,高珍像你一樣,也被抓起來了,此刻正在東廠監獄里等候發落呢。」
張誠咬牙切齒,恨不得跳起來與馮保拼命,「馮公公,我有對食兒我承認,你敢說你沒有嗎?」
現場氣氛瞬間僵滯。
李太後、萬歷皇帝,包括朱翊和東廠幾個人,都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向馮保。
馮保臉色微微一紅,怒斥張誠︰「你休得胡說!」
「哼!我有沒有胡說,馮公公你自己心里有數。」反正都已經撕破臉皮,到這個節骨眼兒上,張誠也不怕得罪馮保。
不敢與朱翊叫板,與馮保較量,尤其是對食兒一事,他還是很有幾分底氣的。
馮保其實也料到了,張誠會狗急跳牆亂咬人。
果然不假,只是這件事還真不敢硬抗,因為對食實乃正常現象,哪個大府里沒有兩個宮女伺候來著?太監也有寂寞的時候,也有生理需求啊!
這個現象,就好比是外廷的大官兒,有幾個兩袖清風?若真兩袖清風,光靠朝廷俸祿養家,那一大家子不得喝西北風去?所以他們都會不同程度地接受下級官員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送禮,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罷了。
面對張誠的質問,馮保鎮定心緒,回道︰「我承認,年輕的時候是有,但現在沒有。」
「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尚宮局的唐玫,別告訴我你不認識!」張誠擺出一副我死你也別想活的架勢。
「你不要血口噴人,尚宮局的唐玫我認得,但她已經死了。」
「死了?」張誠一愣,訝然道︰「什麼時候死的?」
「反正是死了。」這一刻,馮保有幾分得意。
李太後心知肚明,說道︰「張公公,馮公公的事,待稍後本宮再問,先說你的事。」
張誠心死,但還是將剛才被馮保打斷沒有說完的話說出來了︰「娘娘,奴婢沒有堂而皇之啊!」
言下之意就是偷偷玩對食兒的。
李太後一抬手︰「張公公,不必多說。你辱罵潞王,潞王是本宮的孩子,那就不是罵本宮嗎?你派人行刺胡誠,而胡誠是為張先生主刀的醫生,你讓本宮如何信你?貪污受賄敗壞內廷,對食伴當婬亂後宮,據《大明律》都是死罪啊!」
「娘娘,娘娘……」張誠嚇得面色蒼白魂飛魄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