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租界,領事館。
霍天洪眯著一雙不大的眼楮,里面充滿怒火的盯著霍頓。
和他上次前來時,霍頓的態度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霍頓如同一個提起褲子不認賬的渣男,對早先答應了霍天洪的事全盤否認,翻臉不認賬。
為了讓霍頓把張萬霖和師爺放掉,霍天洪因此狠出了一把血,才終于讓霍頓滿意。
臨走之前,霍天洪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領事先生,我能知道,沈青山死了之後,這英租界的華總探長,會由什麼人勝任?」
霍頓耍了他一通,讓霍天洪心中憤怒,對于摘了他果子的那個黑手,更是恨之入骨。
「你會知道的,這兩天就是新任華總探長上任的日子。」
霍頓不置可否的說道,他豈能不知道霍天洪心中的憤怒,但是他並不在乎,霍天洪對于霍頓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小角色而已。
不過他雖然答應了把華總探長和沈青山在英租界的地盤都交給周游,但是霍天洪如果針對周游,他也絕對不會插手幫忙。
除非是有好處。
對于霍頓這樣無利不起早的人,沒有好處的忙,他是肯定不會幫的。
「我知道了,領事先生,等英租界新任華總探長上任之時,霍某一定要親自到場進行祝賀。」
霍天洪抱了抱拳,走出了領事館,從英租界警察廳領到了張萬霖以及師爺。
至于永鑫的一眾弟子,早就已經被放出來了。
霍頓也清楚,永鑫的這些如同弟子,可不值錢。
「特麼的!」
張萬霖出了警察廳,轉頭狠狠的啐了一口,他張萬霖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放眼整個魔都……
「老二,不要意氣用事,這里畢竟是英租界!」
霍天洪端坐在汽車內,不咸不淡的說道。
听了大哥的話,張萬霖這才不情不願的上了汽車。
「大哥,到底是哪個小赤佬在背後算計我們?你告訴我,我今晚就帶人去干掉他!」
「你想干掉誰?霍頓嗎?人就在那里,你去干掉對方吧!」
霍天洪沒好氣的指了指領事館的方向。
「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萬霖的臉色漲紅。
「好了,這種話就不要提了。霍頓那個老狐狸既然願意為對方背書,對方就一定有過人之處。師爺,你準備好一份禮物,再過幾天,就是對方上任英租界華總探長的時候,我要親自去祝賀。」
「大哥?我們去給那個小赤佬進行祝賀?」
張萬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
「老二,承認吧,這一局是我們輸了,輸了就輸了,咱們也輸的起,以後的場子再找回來就是!」
霍天洪出口,算是為這件事定下了基調,讓張萬霖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吞。
轉眼間,三天的時間就倏忽而過。
到了周游正式上任華總探長的這一天。
整個魔都,所有的勢力,都把目光投到了這里,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這段時間以來,這麼大手筆的過江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英租界警察廳。
一大早,萬眾期待之中,幾輛汽車緩緩的行駛到了警察廳門口。
所有的華人巡警,早就已經嚴陣以待,夾道歡迎。
汽車停下,穿著燕尾服的霍頓,率先走下了車。
所有人的目光沒有放在霍頓的身上,而是越過了霍頓,投向了緊隨其後的那個年輕人身上。
此人看相貌,還不到三十歲,穿著一身得體的西服,目光淡然,嘴角擒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樣貌倒是有些俊朗,但是總體看來,是那麼的平平無奇。
這就是新任的英租界華總探長?
怎麼會如此年輕?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
面對著眾巡警,眾記者,霍頓邀請周游站在了他身邊,朝著在場的眾人,朝著魔都的所有勢力,宣布一件事︰
英租界有了一位新任總探長——周游!
周游是何許人也?
魔都各大勢力的心中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然後有心人突然想起來,還是前段時間,魔都似乎流傳過一條信息,是一個叫做周游的軍火商,來到了魔都,想要在魔都勢力中插上一腳。
只是後來這條消息被證實有誤,所以也沒有人去過多關注。
如今周游一上台,有心人立刻想了起來。
看來沈青山預計的沒有錯,還真的不是猛龍不過江,周游這條猛龍,一入魔都,聲名不顯,乍一露面,居然直接取沈青山而代之。
剛剛上台的周游,顯得一片和氣,和巡警們開了幾個小玩笑,大家一片歡聲笑語中,就職儀式算是到此結束。
當然,巡警們都知道,事情還沒有完,一朝天子一朝臣,周游剛剛上任,誰也不知道警察廳的局勢會如何變化。
隨後,各大勢力的代表,紛紛送上祝賀禮物,記者們爭相拍照,關于周游的上任,明日必定會是頭條新聞。
然而這還不是重頭戲。
「永鑫公司霍天洪霍老板、張萬霖張大帥,共同祝賀周總探長新官上任!」
霍天洪和張萬霖聯袂而來,大新聞啊!
記者們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紛紛撲了上去,期待雙方會摩擦出什麼樣的火花。
「霍老板,張大帥聯袂而至,真是讓英租界警察廳蓬蓽生輝,周某怠慢了,還望二位贖罪。」
周游笑眯眯的迎上前,沒有任何難看的臉色。
反倒是張萬霖,瞪著一雙眼楮,似乎在說,就是你這個小赤佬,壞了他們永鑫公司的好事。
「不怪罪,不怪罪。周總探長何罪之有?霍某不請自來,倒還希望周總探長不要怪罪才是。」
與張萬霖相比,霍天洪一團和氣,
這樣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才是最可怕的。
周游上前挽住了霍天洪的手,邀請他上前,小狐狸遇到老狐狸,兩人都是臉上笑眯眯,心里媽賣批。
加上張萬霖,三人站在一起,喜笑顏開的拍了合照,要是讓不知道內情的人看見了,還以為這就是永鑫公司的三大亨呢。
霍天洪似乎就是專門為了看上周游一眼才來得,看完之後,他就直接告辭離開,並沒有多留。
等所有外人都離開之後,才到了警察廳自己人的內部時間。
周游回到了屬于總探長的辦公室,這里並沒有因為沈青山常年不在,就顯得髒亂,看得出來,辦公室中經常有人進行打掃。
周游坐在辦公桌後面的沙發椅上,饒有興致的看著面前神色緊張的這位胡隊長。
周游不開口,他也不敢開口,無聲的環境,似乎給了他莫大的壓力,讓胡隊長的額頭上都開始冒汗。
「胡隊長?」
周游終于開口說道。
「總探長您有什麼吩咐?」
胡成心里徒然放松下來,立刻點頭哈腰的回道。
「沈青山任總探長的時候,胡隊長就做的很好,現在我剛剛上任,什麼事情都不懂,還希望胡隊長多多幫襯一二。」
「不敢,不敢,周探長有吩咐盡管提就是,只要是我胡成能辦到的,絕不推辭。」
「好,胡隊長。我就和你名言,巡警的配置,我不會變動,你胡成依舊是這英租界巡警的隊長,負責所有事情。當然,我真心實意的對待胡隊長,也希望胡隊長也能夠真心實意的對待我!不知道胡隊長能夠做到嗎?」
周游雙手交叉,疊放在下巴上,目光炯炯的盯著胡成。
這位胡隊長也是個明白人,他啪得一聲立正站好,對周游敬了一個禮。
「請周總探長放心,胡成一定不負所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面對著胡成的賭咒發誓,周游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對于胡成這個巡警隊長的職位,他可以隨時把其拿掉,不過只要胡成能夠用心做事,周游也不會隨便把他撤掉。
打發了胡成出去,沒過多久,耳聰目明的周游,就听到了門外傳來的歡呼聲。
周游暗自笑了笑,並不在意,他整理了一下這身警服,倒是感覺非常別扭,還不如原來的西裝。
換回便服,周游推門而出,整個警察廳立刻一片鴉雀無聲。
「咳咳!」
周游干咳兩聲,吩咐道︰「胡隊長,警察廳還是交給你負責,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再去找我匯報。」
這是完全放權的意思啊!
胡成一听,立刻秒懂,他立刻敬禮︰「請總探長放心!」
周游擺擺手,背著雙手,走出了警察廳。
坐上汽車,出發前往新世界舞廳。
自從沈青山出事之後,他手下的賭場、舞廳和煙館,全部停止了運行,直到周游前來接手。
周游來到新世界的時候,舞廳大門緊閉,門可羅雀。
而隨著周游走進舞廳大門,立刻呼啦啦的圍上來一大群人。
這些人都是新世界舞廳的員工,有服務員,有管理者,有舞女。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周游,沒辦法,誰讓周游以後就是他們的新老板了。
「周老板來了!」
隨著阿壽的一聲呼喊,所有人都好似剛反應過來一樣,立刻齊聲問好。
「周老板好!」
周游沖著眾人笑著點點頭,態度和藹可親,看著這個樣子的周游,在場的這些人立刻心中安穩了一些。
新老板看起來還算是好說話。
這就是周游給眾人的第一印象。
打過招呼之後,周游叫過阿壽,讓他把舞廳的管理人員都叫到了一起,簡單開個會。
和普通的員工相比,舞廳的管理者們,心中就要更加忐忑,畢竟普通的員工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行,而他們這些管理者,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沈青山的心月復,才能委以重任。
就是不知道新任老板對待他們的態度又如何?
「大家不用害怕,我又不會吃了你們,隨便坐,不用緊張。」
周游笑著擺擺手,示意大家坐下。
會議開始,周游的第一個要求就是,從明天開始,舞廳就要重新開業,所有一切照舊,不會改變。
對于管理者們最擔心的問題,周游也讓他們放了心,大家以前是什麼職位,以後還是什麼職位,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但是,注意這個但是。
他周游不是一個慈善家,不會專門養閑人,以後的舞廳,能者上,無能者下。
這條規矩也要告訴新世界的所有員工,有能力的,他周游從不吝嗇職位和獎賞。
舞廳的管理者們,有人興奮,有人憂愁,反倒是普通的員工,多是非常高興,因為他們看到了一條可以往上爬的路徑。
新世界舞廳的事情最好辦,離開舞廳之後,周游和阿壽坐車前往了遠大賭場。
如今的遠大賭場,絲毫看不出前些日子經歷過一場大戰的模樣了。
只是此時的遠大賭場,顯得非常冷清。
八股黨弟子被一掃而空之後,賭場就沒有了坐鎮之人,迎接周游的,還是他們兄弟會的弟子。
等到賭場的普通員工被聚集到一起之後,也沒顯得熱鬧起來。
周游先是給了眾人一顆定心丸,承諾賭場也會盡快重新開張,然後親自任命阿壽做為遠大的負責人。
把普通員工打發走之後,周游親自對阿壽耳提面命。
「賭之一字,害人害己。伯明翰發生過的事情,你也知道。所以以後遠大賭場依舊要營業,但是賭客們的身份,也要進行辨別。對于那些窮苦之人,絕不能借印子錢給他們!那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害他們。」
沉迷賭之一途,造成家破人亡的慘事,這種例子,不知凡幾。
「其中的度,你自己要把握。」
「放心吧,游哥,我記下了。」
阿壽點點頭應下,然後他又有些遲疑的問道︰「煙館的事情,應該如何安排?」
煙館啊,這是比賭更加恐怖的東西。
不論是沈青山,還是永鑫公司,他們收入的來源,大多數都是來自煙土。
而就算是在伯明翰,兄弟會也不願意去踫這個東西。
沾上了賭還有救,而一旦要是沾上了毒,那可就真的沒有救了。
不要說可以戒掉,據周游所知,真正能戒掉煙土的,少之又少,非有大毅力,又是不小心沾染上的,才有可能徹底戒掉。
所以對于煙草,周游是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