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大亮,秦虎秦豹兄弟二人,就連夜出了魔都,據秦虎所說,他在魔都郊外的一家路邊酒館中,有個熟人,可以先到那里去避避風頭。
從三大亨那里得來的煙土,也被秦虎帶上,按照周游的吩咐,他們出城之後,就找地方把這些煙土全部焚燒干淨。
害人害國的東西,留之無用。
這也是周游給秦氏兄弟的一個考驗,這批煙土的數量不多,但是如果拿去賣掉的話,也一樣能得到一大筆錢。
能否完成這次考驗,事關之後周游到底收留不收留這二人。
……
法租界,潮州會館。
寬廣的院子中,整整齊齊的站立著上百個黑衣弟子,這些人都是三大亨的門生。
他們今日聚集在此,是因為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
正堂之上,一人坐北朝南,面對眾人,高居首位,此人正是三大亨中的大老板——霍天洪。
在霍天洪的左手邊,依次坐著二老板張萬霖,以及師爺。
在場之人,除了這三人外,其他人都要老老實實的站著。
即使是十三太保中的教頭沈達。
沈達武功高強,十三太保中排名前列,還要在師爺之上,但是在霍天洪面前,卻沒有他坐著的份。
此時霍天洪正面無表情的把玩著手中的籌碼,耳中听著沈達的匯報,這場戲已經演到了這個地步,只差一步,就可以完美謝幕了。
「死去的六位弟兄,致命傷口齊整利落,一刀致命,是高手所為。還有兩位兄弟,只是昏迷,如今已被帶了回來。現場的情況就是這樣。」
霍天洪面無表情的看著手中籌碼上的遠大二字,他根本不在意死了多少人,只要能讓大家覺得這些人是死在沈青山的手上就行。
兩指夾住籌碼,甩到站立筆直的沈達身上,霍天洪面無表情的說道︰「沈達,你告訴大家,這籌碼上寫著什麼字?」
沈達輕輕抿了抿嘴,他當然知道籌碼上寫著什麼字,只是這兩個字一說出來,馬上就會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面對著霍天洪,他不能不說,不敢不說。
「上面寫著遠大二字。」
「英租界沈青山的場子!」
霍天洪立刻接話說道,「這幾個月以來,咱們和沈青山水火不容,咱們的弟兄,萬萬不可能到沈青山的賭場去。而現在死去弟兄的身下發現了沈青山賭場的籌碼,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沈青山殺人越貨!」
二老板張萬霖咬牙切齒的捧哏道。
「我霍天洪,雖然身為法租界的華總探長,但是現在死得卻是我們自家兄弟,我一定要找沈青山問個清楚!今日如果不找出凶手,以後這偌大的魔都,還有規矩和王法嗎?」
霍天洪眼中殺氣外露,不怒自威,讓正對他的沈達,頓感壓力山大。
「大哥,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去辦!」
張萬霖從椅子上起身,這就要去找沈青山的麻煩。
「張大帥,您先別沖動,此案疑點重重,您不覺得,凶手隨身帶著籌碼,倒像是故意為之。萬一是有人,想假他人之手,挑起英租界和法租界再起波瀾呢。霍老板,請明鑒!」
從始至終,沈達都不希望英法租界再起波瀾,那代表著殺戮和流血,不知要平添多少枉死之人。
而且這個案子的確是疑點重重,做的太粗糙了一些,讓人不懷疑都不行。
明眼人確實都能夠看得出來,只是沈達不知道,這件事是三大亨自導自演。
真相?
什麼是真相?
真相根本不重要!
「放眼整個魔都,誰有那個能力,那個膽子,膽敢挑撥霍老板和沈青山的關系?」
師爺臉上掛起一抹不屑的笑容,反問沈達。
這讓沈達一時語滯,整個魔都的人都知道,魔都中最大的勢力有兩個,一是三大亨,一是沈青山。
不知道如何反駁的沈達,突然急中生智,他連忙一抱拳︰「霍老板,張大帥,昨晚不是還幸存下來兩個兄弟嗎?何不如把他們叫過來,問一問昨晚到底是什麼情況。」
霍天洪眼神微眯,冷冷的看著沈達,這個沈達,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有心把他踢出華人探員的行列,霍天洪又想用沈達的武力,實在是讓他又愛又恨。
「好,依你所言,來人,去把那兩個人帶上來!」
幸存下來之人,自然是洪三和吳山二人,兩人被周游打暈,直到今天一早,沈達找到他們,腦袋還是暈乎乎的。
听到霍老板傳喚,二人不敢怠慢,立刻前往前院。
眾目睽睽之下,吳山緊張的雙腿顫抖,強忍著才沒有軟倒在地。
而洪三卻是一個混不吝的性子,雖然表面上略顯拘謹,但實際上並不害怕。
「小的洪三。」
「小的吳山。」
「見過霍老板!」
霍天洪臉上有些不耐煩,他已經不想和沈達玩這出探案的游戲了。
「你們兩個听好了,我問你什麼,都要給我如實回答!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霍天洪眼神銳利,還沒等洪三開口,他就用手指向了吳山。
霍天洪看出來了,吳山此人更為緊張,此時快要連站都站不穩了,這樣的人,更容易說實話。
「你來說。」
「是,是。」
吳山忙不迭的答應下來,然後老老實實的把昨晚發生的事情講述了一遍。
兩個凶手,一個穿白衣,一個穿黑衣。
只要是知道十三太保其人的,就很容易聯想到黑白無常的身上。
「凶手難道就是黑白無常常氏兄弟?」
師爺用一副肯定的語氣說道,他的意思很簡單,這件事,那就是黑白無常做下的。
「黑白無常行事手辣,行蹤不定,沒想到是被沈青山收買了!」
霍天洪也緊接著說道,為這件事定下了性質。
「案子破了,真相也查到了。凶手就是黑白無常,老二,你還等著干什麼,今日沈青山要是不把凶手交出來,咱們怎麼告慰死去兄弟的在天之靈?」
霍天洪冷冷的說完這番話,他不容許事情再發生任何波折。
「大哥,我知道了,你放心,這事我一定辦好!」
梅開二度,張萬霖重新從椅子上站起來,就要帶領手下兄弟前去要人。
「霍老板!」
小赤佬,又是你!
張萬霖心中暴怒,表情管理已經瀕臨失控的邊緣。
他第一次感覺到,沈達這個人好煩啊!
沈達不理張萬霖,勸說的目標還是放在霍天洪的身上。
三大亨中當家做主的人,主要還是霍天洪。
「霍老板,難打您沒有發現,這個案子存在非常不合理的地方嗎?就算凶手是黑白無常,他們為什麼要殺死其他六個兄弟,卻偏偏放過這二位兄弟?這種做法,明顯是在欲蓋彌彰啊!」
「住口!」
霍天洪砰得一拍桌子,從座椅上站起身來,怒瞪向沈達︰「沈達,你說這話是何居心?難道非要黑白無常殺死這二位兄弟,你才算滿意嗎?」
「霍老板,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沈達神色一緊,連忙解釋道,經霍天洪這麼一說,他都能感覺到背後如芒在背的感覺。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
霍天洪一抬手,打斷了沈達想要解釋的話,「我的貨丟了,潮州會館的弟兄也死了!今天這事不問個清楚,我不答應,潮州會館的上百弟兄,也不答應!」
「不答應!」
「不答應!」
「……」
沈達身後,上百黑衣弟子,齊聲高呼起來,響聲震天。
這讓沈達張了張嘴,想要解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他怕自己再解釋下去,就會引起眾怒。
沈達雖然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信念,但是這件案子迷點重重,而如今霍天洪已然動了真怒,還是暫避鋒芒為好。
士氣可用!
這場大戲的目的,算是達成了。
張萬霖隱蔽的看了大哥一眼,心里暗暗豎起一根大拇指,他已經在暢想魔都只有他們三大亨一家獨大的景象了。
「弟兄們,隨我來!」
張萬霖一擺手,師爺也馬上起身,緊隨其後,黑衣弟子們人群自動分開,讓張萬霖和師爺走過,然後其他人緊隨其後,出了潮州會館。
紛爭又起!
沈達滿臉黯然,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要枉死在這場紛爭之中。
呼啦啦∼
潮州會館上百人的行動,不加絲毫掩飾,立刻引起了魔都所有勢力的矚目。
……
英租界。
阿壽腳步匆匆而來,帶來了讓周游開懷大笑的消息。
「游哥,三大亨的張萬霖,帶著人直奔沈青山而去了。」
「好好好!」
周游一拍巴掌,三大亨和沈青山之間不斗起來,他怎麼可能有機會上位。
「密切關注他們的動向,我要先去見一下霍頓。」
雖然周游並不想去和霍頓打交道,但是沒辦法,腳下的這片土地,名義上是屬于英格蘭人的,想要真正上位,必須獲得霍頓的支持。
而且周游也知道,不管是霍頓還是法租界的領事,他們所求,都是安穩,一旦事情鬧大,原因還是因為沈青山,霍頓絕對會把沈青山推出去當成替死鬼。
再次踏足領事館,周游赫然發現,沈青山早就已經跑過來了,並且給霍頓送上了精心準備的,北宋徽宗時期的一件鈞窯瓷器。
老小子,你的動作倒是怪快。
周游不在意的笑了笑,「見過領事先生。沒想到沈先生也在這里呢?」
「周先生。」
沈青山不冷不熱的打了一聲招呼。
「周,你來了。這段時間你都去哪里了,怎麼沒見你登門?」
霍頓依舊用熱情的態度招呼著周游,這段時間他也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干。
霍頓專門寫信回了國內,把周游詳細調查了一番,得知了周游的底細。
不得不說,周游的兄弟會,在英格蘭,主要是在伯明翰,已經有了非常大的影響力。
這對于霍頓來說,交好周游,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領事先生,您不知道,在魔都混口飯吃,是真的不容易,這段時間以來,我愁得頭發都要掉光了。」
「哈哈,周,有困難你就與我說,不要太見外了。」
「我現在倒是沒有什麼困難,倒是沈先生,你可能惹上麻煩了。」
周游笑呵呵的話題一轉,突然看向了沈青山。
「周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沈青山表情不變。
「沈先生,你還不知道吧?你做事也太不小心了,你派去殺人劫貨的凶手,已經被三大亨知道了。如今張萬霖正帶著人手來讓你交出凶手呢!」
「這是嫁禍!」
沈青山的臉色難看至極,他立刻向霍頓解釋道︰「領事先生,請您相信我,這件事絕對不是我做的!」
「沈先生,我們都相信這件事不是你做的,但是人家三大亨拿住了你的把柄,找到了證據,說這件事的凶手是什麼十三太保中的黑白無常?沈先生,黑白無常是你的手下吧?」
周游一直都是老拱火人了,他一番話說完,霍頓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不見,他眉頭皺起,用蹩腳的中文對沈青山問道︰
「沈青山,你實話實說,那個黑白無常是不是你的手下?」
沈青山表情陰晴不定,他收服黑白無常的事情,一直都是藏著掖著,自信沒有傳出任何消息。
三大亨又是怎麼知道的?
難道這件事真的是黑白無常背著他干得?
「沈青山!」
霍頓一聲喝問,驚醒了沈青山,他迅速回過神來,連口否認︰「霍頓先生,這黑白無常根本不是我的手下,這就是一件無中生有的事情,三大亨這是故意在找我麻煩!」
霍頓冷冷的看向沈青山︰「親愛的沈探長,你最好保證沒有騙我!」
「不會,不會,領事先生,我就是騙誰,也絕不會騙您的啊。」
听到這話,周游心中冷冷一笑,其他人不清楚,他卻知道,黑白無常的確是在沈青山手下。
三大亨讓秦虎兄弟冒充黑白無常行事,正是瞎貓踫上死耗子,這事不是巧了嘛!
所以周游也索性將計就計,並沒有隨便更改人設。
如今沈青山這話一出,就只能死撐到底,沒有後退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