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但是蔡鍔不死心,要想在未來的討袁之戰中損失小些,奉天的作用毋庸置疑。環京畿地帶,能給北洋軍帶來威脅的非關外張作霖的27師莫屬,不然,以老袁的智商,為什麼偏偏對這個奉天將軍青睞有加?比他實力強的大有人在︰吉林將軍孟恩遠、黑龍江將軍許蘭洲都是重兵在握的,就是奉天同省的馮德麟也不是好與之人,但老袁從民國起就只對張作霖一個人忌憚有加,雖然也從心底里鄙視他的「粗鄙」。老袁的眼光再不錯的。

蔡鍔不相信什麼「勸進」之言,因為政治家們在明面上的話大多不可信,自己不也都虛與委蛇嗎?關內關外一向消息閉塞,要弄清張作霖真正意思,正苦于無人可問,這不,張大少來了!從張漢卿前段時間的表現來看,標準的紈褲無疑了,不過這樣也好,可以討些實話。

「唯我馬首是瞻」,是因為我曾經贊同帝制,張作霖引為同道,所以表態共進退?還是其深知我心,欲與我一道蟄伏然後樹起反旗?這話可得仔細掂量著,自己和那位奉天的老兄向無交集,也沒怎麼交過心吶?或許這只是一句場面話而已。

他可真沒想到這只是張漢卿的隨口一談。其實在張作霖眼中,蔡鍔名聲再響也只是一個過氣的空頭將軍,離開雲南就什麼也不是,才不會特意讓張漢卿和他套交情呢。這時候老張的眼楮,可是緊緊盯著袁世凱身邊那內閣里幾個實權人物的。

蔡大將軍裝作欣喜狀,「哦?雨亭兄也是十分贊同恢復帝制嗎?」他拍拍腦袋︰「對了,前幾天雨亭兄才登的報,對大總統的拳拳忠心可是天日可表啊。瞧我這記性,哈哈哈。」

哈哈一笑,伴隨著他裝也裝不掉的一臉正氣,讓張漢卿一陣無語︰「小樣,還和我打機鋒?我把你的人生都看穿了,還裝?」

過來人的優勢讓張漢卿開始就佔據談話的優勢,他懶得和蔡鍔作無營養的試探,笑笑說︰「世叔要是想知道家父下一步對袁大總統的支持力度,馬上就有一件事可見分曉。不過,小佷可是知道,世叔不是來討教家父如何拍袁總統的馬屁的!小佷也可以向世叔保證,家父的真實心態和世叔的一般無二,囑托小佷在京‘唯世叔馬首是瞻’可不是心血來潮!」

見蔡鍔露出驚詫的神情,實在討厭雙方這樣虛情假意的試探,張漢卿不得不挑明了︰「世叔,咱們就別再藏著掖著了,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您的心意小佷我知道,不過是來試探我父親對大總統當皇帝的態度嗎?明白就一句話︰不贊成!世叔將來要有動作,家父必將從北方遙相響應!」

饒是蔡大將軍這麼大的氣場,也被眼前這年輕人吐出的幾個字嚇了個半死。半晌才鎮定下來,底氣不足地說︰「胡說!」

「君主立憲已經是大勢所趨,中外均是一片贊同之聲。你父與我前段時間均對時局發表了聲明,均是力挺君主制的。國家大事,豈能兒戲?又豈是你小子可以混說的?」自己本來是想找機會詐這個「奉天小紈褲」的,卻竟然被他炸得個膽戰心驚。自古以來亂上這種事可容不得半點閃失,一旦陷入諜中諜、計中計,那可是萬劫不復啊。

蔡大將軍看來還是不放心自己這個小年輕啊,到底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不知道奉軍上下是怎麼看的,估計也大差不離罷?回去後怎麼著也要把胡子留起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茸毛會變胡須呢?老人們羨慕年輕人,年輕人有時卻需要裝作世故,這世道是怎麼啦?」張漢卿自怨自艾地想。

不過面前這個大忽悠還真沒忽悠的天賦,人家底牌被揭穿都是凶相畢露,這人做演員也太不敬業了,連像模像樣的訓斥都是有氣沒力的。

張漢卿添了把火說︰「世叔既然不肯交心,學良也不好再詳談下去。不過需要提醒世叔的是,‘飲冰室’並非安全之地,久之必生禍端。」

淡淡一句話,蔡鍔卻顏色大變。他直勾勾地盯著張漢卿,震驚地問︰「漢卿如何得知?」

「飲冰室」當指的是天津梁啟超定居之所,位于西馬路25號。因為在意租界內,一度被認為是較為安全之處。在這里,蔡鍔將軍經常借口看病就醫來到天津,在「舊居」樓內與恩師梁啟超商討反袁大計。他們秘密商定,萬一事有不偕,就一邊由梁推動輿論,聲討袁賊逆行;一邊由蔡發動護國戰爭,擊碎袁賊美夢。

這是極隱秘的事情,只有他們師徒倆參與,蔡鍔根本不相信張漢卿竟然知道這個秘密。但張漢卿既然說出了這個地方,事情也就真的沒必要藏著掖著了!自己做的事一向認為隱秘,張作霖遠在關外,卻對自己的行蹤了然于胸,看來所謀甚大。不過,他是如何得知的呢?

直到此時,蔡鍔仍然堅定的認為,是張作霖有自己的情報來源,只是向張漢卿交待了自己的隱秘而已。

其實張漢卿能夠知道這個地方,只是靠了自己的「先知」之明。在有了被作為「質子」的覺悟之後,他就不厭其煩地考慮了未來逃出生天的辦法。能夠作為參考、而自己又耳熟能詳的套路,無怪乎後世影響很大的無數野史傳說《蔡鍔與小鳳仙》,同名電影也拍過來著,是誰和誰演來著?嗯,這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知道有蔡鍔這麼個人、有這麼個事就行了。當年蔡鍔和梁啟超這師徒倆一文一武、南北呼應,籌劃這場運動的小小書齋「飲冰室」便名副其實地成了從雲南爆發繼而波及全國的討袁護國運動的策源地。

張作霖父子身處關外,又有所謀,所以對于關內特別是京津的動態十分矚目,也因此難免安排些人在京津,便如同後世各地的駐京辦一般。這樣,平常京里有些大小事情也有人遞個話什麼的,總不至于在地方一模黑。

蔡鍔反袁這麼大的事情,張漢卿又怎麼會不關注?在來京之前,張漢卿就通過乃父特別關注了梁啟超、蔡鍔兩位文武主將的動向。有心算無心,順藤模瓜,便把梁啟超的老巢挖了出來。

當然,張漢卿肯定不會把這個事告知蔡鍔的,讓他留著疑問也好——被人當作棋子和受重視的感覺絕對是不一樣的。而且,讓名滿天下的蔡大將軍對自己有一種神秘感,也是一件極爽的事,也增加了自己說話的份量和影響。他裝逼地說︰「既然父親要我與世叔馬首是瞻,若是連世叔平時去哪里都不知道,學良又如何跟得上?」

「你知道什麼」?

「我什麼都知道」!

兩人再沒多言,就這樣怔怔地對面看著。

蔡將軍的心里像翻了五味瓶,眼前這狀作恭敬的年輕人,竟似能看清他的底牌。看來人說自古英雄出少年,此話不假。當然他渾然沒有意識到,自己也曾經是少年得志人群中的一員。

不過蔡鍔不愧是萬千軍中殺出來的悍將,很快從不利局面中走了出來。他很豁達地說︰「既然如此,那大家談起來就更方便了。乃父與我雖非故交,卻也有數面之緣。方才听漢卿說,雨亭兄反對實行君主立憲,也是同道中人。只不過就乃父認為,局面真的就不可收拾了嗎?」

張漢卿不假思索地頷首道︰「確實如此,大總統為了做皇帝,已經準備了不止一年兩年了。從革命成功起,他做了南北共通的總統,權力便不可控了。到去年初,連獨裁的最後一個遮羞布——國會也被解散了。之後還用‘人民濫用皿煮自由、人民政治認識尚在幼稚時代’這個上不得台面的借口,廢止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于去年5月推出新的《中華民國約法》,改內閣制為總統制。之後再修改總統選舉法,使總統可無限期連任,新任總統亦由在任總統指派。」

他悠悠地說︰「袁家已經可以代代總統,就這樣還能吹出君主立憲的風。既然有風傳了,刮烈了,那就說明,這絕不是空穴來風!」

這一切,與蔡鍔的判斷相同。之所以還這樣問,是確認奉天張作霖的認知。茲事體大,他可不敢掉以輕心。不過看著這位公子哥裝逼,心里還是有些敬佩︰「張作霖一個土匪頭子,竟能生個這樣不凡的兒子,實在是讓人不可思議。」他有心考校張漢卿,徐徐問道︰「世佷認為,袁大總統此路行得能嗎?」

張漢卿輕唾了一口,微笑著說︰「這是作死的前奏。他這個大總統,與皇帝又有什麼兩樣?就這樣還要折騰,非要把大家的臉面都給撕了!民國走到現在,已容不得開歷史的倒車。現在袁大總統還能掌握局面,只是因為惡跡未著,各方都在且行且看。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他若是現在死了,還能留住清譽,畢竟他還是中國第一任總統,國人對這個第一,還是向來滿包容的。」

「但是當他扯起皇帝的大旗後,其後的局勢便絕不是他可以掌控的了。至少學良知道,有世叔在,大總統便不會有好日子過。家父也在關外厲兵秣馬,準備在此後為國消除此患。」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