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李懷塵問話的時候目光毫不避諱地注視著李戲春。

李戲春笑意淡去, 說話底氣不足︰「看我做什麼?」

然而李懷塵的眼神足以說明很——問題。

除了她,就只剩李老爺子和李相浮兩個嫌疑人,這兩人完全不具備對外傳揚藝能傳男不傳女說法的動機。

知道找不到替罪羊, 李戲春放棄掙扎直言道︰「我不過就是在飯桌上隨口一言, 當時在場不超過四個人。」

哪里能想到才過去沒——久, 一番話的傳播速度比流感——快。

一旁李相浮插話問︰「是不是劉宇領朋友拜訪的那天?」

「對, 好像還有那個叫什麼陳韓的。」

李相浮聞言嘆道︰「劉宇綽號消息通。」

自己日常都找劉宇打探過不少消息,對方純粹是一個不吝惜用別人趣聞換資源的人, 任何一點有意思的消息, 都會被他利用的淋灕盡致。

李戲春听後眼角抽動了一下。

李相浮忽然笑道︰「高中時候, 那家伙——是班里的宣傳委員。」

說著現場演繹了一遍劉宇競爭班干部時的宣言︰「從小到大, 無論我去到哪個班, 都是宣傳委員, 同學們想讓我把打小報告的精力用去其他方面。」

李相浮模仿的本事一流,連眉宇間的得意都拿捏的恰到好處, 頓時引來一些笑聲, 連秦晉都微微勾了勾嘴角。

氣氛緩和, 李戲春被從傳男不傳女的故事中成功解救, 抓緊機會月兌身,就近找了個人閑聊。

李相浮也沒一直站在這里,正準備跟李戲春一起, 順便推銷一下自己的畫作。才走沒幾步, 突然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一抬眼,沒有任何意外,秦伽玉正關注著這邊。

目光撞上,秦伽玉指了指落地窗——, 李相浮眯著眼從後面繞去了花園。

夜色正當好,秦伽玉先他一步到的室外,——有機會凹個造型,身體斜靠在一顆槐樹下,手里拿著酒杯沖他舉起。

李相浮毫無所動,冷淡提醒說︰「小心落葉掉進去,要喝趕緊喝。」

被懟的越厲害,秦伽玉反而越發地面露享受。

見狀李相浮轉換策略,靜站在原地等著,哪怕對方慢悠悠晃著酒杯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果然,秦伽玉皺了皺眉,似乎頗為不滿兩人中間的這種緘默。

「你總是能出乎意料,」——終打破沉默的——是秦伽玉︰「私下三番四次找蘇桃做生意。」

他指的是之前轉賬一事。

李相浮不清楚蘇桃有沒有對秦伽玉說出全部真相,保持適時的沉默。

秦伽玉慢慢靠近他︰「這幾年,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休眠中度過。」

字里行間飽含著一種壓抑和沉悶。

李相浮卻是不由自主想到一個比喻,蟄伏起來冬眠的毒蛇。

「讓我堅持下來的不是恨意……」

他對李相浮——真的談不上恨,更貼近被戲耍後的羞憤。

「我真的很好奇,當初你是怎麼發現我的異常。」

但凡清醒的時間,秦伽玉一直有在關注李相浮,自然留意到他身邊過于聰明的李沙沙,再三試探後確定那也是一個系統。

但四年前李相浮分明就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如果身懷系統,自己沒理由一點也察覺不出。

似乎被往事觸動,秦伽玉那只沒有握緊酒杯的手,在片刻的情緒失控下,突然死死握住李相浮的手腕。

李相浮︰「很遺憾,我也不清楚。」

語畢撥開禁錮自己手腕的爪子。

他說話的時候,秦伽玉視線沒有片刻移——,不放過李相浮神情中的任何一絲變化。

很——事情都是相互的。

譬如李相浮將秦伽玉比喻成蛇,殊不知秦伽玉也是一樣,而且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曾經被徹頭徹尾當個傻子玩弄過,如今李相浮的性格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以至于秦伽玉遲遲不敢確定,這會不會又是一場騙局。

就在這時李相浮突然主動靠近一步,笑了一下。

秦伽玉下意識握著杯柄的手指微微用力。

下一刻李相浮湊得更近,有意低著頭說話。雙方間明明還保留著一段距離,從特定角度看,影子卻像是糾纏在一起。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

秦伽玉臉色瞬間變得怪異,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整這麼一出。

背完一整首,李相浮突然退——,笑眯眯凝視不遠處不知何時站在樹木掩映下的蘇桃,主動開口解釋︰「蘇小姐,別誤會,我們是在討論古文。」

「……」

蘇桃沒有說話。

「不入流的小手段。」秦伽玉不為所動。

李相浮做得太過明顯,稍微有點腦子的都能看出這是在故意挑撥離間。

從容和他擦肩而過,路過蘇桃身邊時,李相浮語調低沉到邪性︰「瞧見了沒?他就好這口,越作越好。」

花園里路燈能提供的照明效果有限,秦伽玉注意到蘇桃面色一瞬間的難堪,皺了皺眉,走過來瞥了眼李相浮離開的背影問︰「他剛說了什麼?」

「——能是什麼?嘲諷的話罷了。」蘇桃避諱地繞過提問,抿了下干澀的唇瓣問︰「李家人都在,你直接叫他出來會不會引起注意?」

秦伽玉搖頭,暗示不用在意。

蘇桃其實心里清楚,秦伽玉沒有必要單獨叫李相浮出來一趟,這種舉動就像是在故意引起對方的主意。

強行咽下嘆息,她無意識摩擦著訂婚戒指,冰涼的金屬溫度令心跳逐漸恢復規律。

……

重新回到熱鬧的大廳,內——環境差異太大,燈光籠罩在身上的感覺讓李相浮覺得不太舒服。

秦晉離門不遠,渾身上下透露著生人勿擾的氣息,附近——有幾位來客猶豫著要不要過來打聲招呼,好拓寬一下人脈。遲疑不定間,見有人已經走到了那座冰山對面,便歇了心思。

頭鐵主動和秦晉交流的自然是李相浮︰「準備走?」

秦晉點頭,問他要不要一起回。

李相浮點了點頭,沖抱著自己——套的李沙沙招了招手。

和李老爺子說了一聲,李沙沙邁——小短腿走了過來。

秦晉去倒車,等待在路邊的功夫,李沙沙仰頭問︰「你們在花園里都聊了什麼?」

這個你們,指的是和秦伽玉。

「他在試探我。」

蘇桃看待問題的角度是從情感出發,雖然結論沒錯,但只佔一小部分,李相浮並非戀愛腦,所以更能看清秦伽玉的目的。

「脈搏,眼楮,嘴角……」李相浮平靜的語氣中夾帶著一絲嘲諷︰「秦伽玉想確定我有沒有在失憶這件事上說謊。」

回想他握住手腕的一瞬間,李相浮搖了搖頭,人為測脈搏感知有限,他更傾向于秦伽玉那個時候是在借助系統得出某個判斷。

李沙沙︰「爸爸,你有沒有做出假動作?」

李相浮搖頭。

秦伽玉如今過分謹慎,很——事情喜歡拐著彎來。太過束手束腳讓人無語,但自己這邊還真的拿他沒辦法。

給出真失憶的信號,也好讓對方步子邁大些。

黑色的轎車這時平穩停在路邊,李相浮上車後一直琢磨著秦伽玉的舉動,車子上路開了一會兒,他突然直起身打——車窗,凝眸望著斜側方山上閃著燈的小塔。

「那邊是不是玉翁山?」

秦晉掃了眼,淡淡‘嗯’了聲。

玉翁山也算當地一個不大不小的觀光點,——有——的要數標志性的玉翁塔。

良辰美景夜色迷人,李相浮不禁心血來潮︰「我想過去看看。」

沒有過問原因,秦晉很干脆地在下個路口掉頭,駛向了另一條道路繞過去。

玉翁山本身並不高,——沒有普通山川來得雄偉壯觀,周圍栽種著大面積的景觀林和鮮花,環繞形成一個公園。

秦晉下車時戴了口罩,李相浮也戴了帽子,暫時沒有引起多少注意。

玉翁山之所以出名,主要靠那些從很久以前流傳下來的愛情故事,

來這里的——是情侶,也有女生結伴來玩,但一同來登塔的男生基本看不到。上階梯時還好,當真正來到峰頂,兩個成年男人牽著一個小孩的配置,過于吸楮。

……

李相浮離開後沒——久,李老爺子等人也沒有久留。

本想著李相浮是因為帶著李沙沙,要早點讓孩子回去休息,但路上李老爺子越想越不對勁,一閉上眼腦海中便閃現出秦晉和李相浮共舞的畫面。

他看了眼李懷塵︰「打個電話,問你弟弟在做什麼。」

不用說得太過詳盡,李懷塵也知道是什麼意思︰「您真有擔心,也該是一個多月前,秦晉住進來時擔心。」

現在再——始掰扯這些問題,只能用為時已晚形容。

李老爺子冷笑一聲。

他沒在那時刨根究底,完全是被轉移了注意力,先是筱筱事件,之後陳韓登門,去個度假村也能踫到失蹤案……零零散散的意外層出不窮,以至于秦晉的存在感被無限弱化。

屈指重重敲了一下車門,李老爺子咳嗽一聲,提醒他不要讓自己重復第二遍。

李懷塵嘆了口氣,明白為什麼適才李安卿要在回程路上主動兼職司機。

做司機專心致志——車就行,不需要應付長輩的無理要求。

這時李戲春搬出了一貫的用詞︰「小弟是個成年人……」

不說還好,一說李老爺子——始無差別攻擊︰「你也是,明明是開畫廊搞藝術的,為什麼眼光會這麼差?」

「……」

這些年被李戲春看中的男人們,有的是大男子主義,有的伙同小姨子殺妻騙保,有的收了別人的錢故意接近……至于剛剛那個苑軒,明顯也不是個善茬。

「——有你們兩個,」李老爺子矛頭對準李懷塵和李安卿︰「年紀也不小了,一點戀愛苗頭都沒有,說出去誰信?」

這幾個已經沒辦法用言語形容,倘若小兒子再和秦晉攪和在一起,簡直不堪設想。

為了阻止李老爺子無休止的碎碎念,李懷塵主動打去電話,用一聲‘喂’打斷了數落的話。

簡短的對話後,李懷塵側過頭︰「他和秦晉在玉翁山。」停了下問︰「要叫小弟現在回去麼?」

李老爺子張了張口,下意識想吼出一句‘讓他滾回來。’

話到嘴邊,卻沉默了。

玉翁山是著——的姻緣聖地,他回憶幾條回去的路線,確定沒有一條是經過玉翁山,除非專門繞路才能進大門——

始的慍怒後,心底的角落蔓延出極度的無奈,暗道吼完了把人叫回家能做什麼?當著孩子的面大吵一架,再將李相浮逐出家門?

如此一來,只會鬧個父子反目的下場。

在李相浮的成長過程中,他這個父親算不上太稱職,一度因為和陶懷袖的種種,連帶著也曾有過‘這孩子被他媽媽教壞了’的想法。

人年紀大了要麼糊涂到底要麼——始自省,李老爺子屬于後者,認為李相浮今天的選擇源于昔日在家庭生活中得到的錯誤示範,那是一種對父母失望從而產生的叛逆。

想到這里重重閉了閉眼,喉頭干澀道︰「隨他去吧。」

李懷塵于是掛斷電話。

因為李老爺子突然的安靜,車內氣氛陷入無比的沉默。

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綠時,李安卿冷不丁問︰「相浮去給蘇桃求姻緣?」

「嗯,」李懷塵看向窗——,說起通話時听到的事情——

「老板,要一個最大最靈驗的同心鎖,價格不要緊。」

電話那頭李相浮難得沒有摳門,要求買最貴的。

李安卿聞言低笑一聲。

綠燈亮了,車子重新上路,李老爺子慢了半拍反應過來,猛地睜——眼望向李懷塵︰「你剛說什麼?那小兔崽子給誰去求姻緣?」

「蘇桃,」李懷塵不厭其煩地再次回答一遍︰「他希望蘇桃能和未婚夫早日真正登記,正帶著沙沙和秦晉一起,三個人在玉翁山掛同心鎖虔誠許願。」

「……」

先前那短短一分鐘,李老爺子是在烈火一樣的煎熬中做完心理建設。他回憶往昔,認真審視自己的錯誤,終于試著去了解一次兒子,那一剎那,李老爺子覺得——

原來這就是父親。

他也能成為一——偉大的父親。

千頭萬緒的悲哀,——終醞釀出釋懷。

但現在……自以為終于了解孩子的李老爺子又不理解了。

試問哪個正常人會大晚上跑到山上,帶著孩子和關系不清不楚的朋友,給別人求姻緣?

「他腦子里究竟都在想什麼?」每一個字,都是從咬緊的牙關中擠出來。

李懷塵見他面色走馬觀花轉了一圈,以為是不太舒服,擰開一瓶礦泉水遞過去。

李老爺子沒喝,擺了擺手︰「你不明白,我這是累,心累。」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