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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事人很淡定,被索要錢財的對象看不出表情,只余趙開一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懷塵視線上下一瞥這個許久不見的小弟,開口竟然不是斥責︰「手機轉有限額,明早叫人給你打過去。」

目的達成,李相浮配合問︰「什麼時候去做鑒定?」

李懷塵淡淡道︰「等我有空。」

李相浮一怔,這人是出了名的忙,等他有空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在原地站了兩秒沒有說話,他回過神領著李沙沙,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消失在樓上拐角處。听到房間門關的聲音,趙開迫不及待道︰「我去替您安排日程。」

「不必。」

後面要說的話因為簡短的拒絕咽入肚中,趙開拿不準上司是什麼主意,頗有些尷尬地站在原地。

李懷塵︰「套錢是真的,瞧他那有恃無恐的樣子,就算做鑒定,結果也不會有偏差。」

趙開細想下來,小少爺是有那麼幾分故意為之的味道,才剛放下一點的心在看到上司時又提了起來……李懷塵是家中最有規矩的那個,尋常坐著也不會蹺二郎腿。

李相浮不同,從前他站要靠牆,坐要翹腿,處處流露著悠然自得。

但今天,自始至終那人都是坐姿端正。

趙開突然又有些不確定了。

樓上,阿姨不在,李沙沙的房間還沒收拾出來,今晚他暫時住在李相浮這里。

李相浮的床足夠大,別說擠,一人一被的情況下兩人間就像隔了片太平洋。

作為系統,李沙沙沒有共情能力,只有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心。他知道李相浮和家人關系惡劣,卻不知道具體原因,站在探究的角度問︰「你都做過些什麼混賬事?」

李相浮記不清了,很多事情就像是遙遠的一場夢,短短幾年他連過去相熟的高中同學名字都叫不出來。

「打架?翹課……」試著回憶了其中幾項,頭便開始疼起來。

「你不舒服?」李沙沙下床給他倒了杯水。

李相浮坐起來,喝了口水後心悸要稍微好一點。

「我高中時喜歡上旅游探險,經常逃課想盡辦法往外邊跑,尤其去些危險的地方,雪山冰川,海溝小島……自以為在尋覓更廣闊的天地,不知天高地厚,後來終于吃了大虧,」李相浮皺眉︰「那次家里面幾乎要瘋了,到處雇人來找我,聯系以往劣跡,媒體添油加醋一報道,造成了很惡劣的公眾影響。」

李沙沙︰「怎麼遇險的?」

李相浮搖頭︰「我被救上來時,腦袋還在流血,別說當時的狀況,很多更久遠一點的事情也記不清。」

「住院期間以往那些狐朋狗友有意無意地暗示鬧出這麼大的事,我遲早被逐出家門,加上我媽那邊攛掇著爭家產……」

說到這里語氣漸漸弱了下來。

李老爺子是個相當古板嚴苛的人,一共娶了兩任妻子,第一任屬于家族聯姻,雙方都是一樣的性子,堅持數年終于都受不住和平分手;第二任便是李相浮的生母,當時李老爺子總結第一次婚姻失敗的原因,找了個完全相反的性格,有活力又圓滑,還有些貪慕虛榮。

他錯誤地認為這樣便可以更長遠地維系一段婚姻,然而第二任妻子不僅僅是有些小虛榮,還有著不可言說的野心,到最後這段婚姻再次宣告失敗。

「各種糟心事堆在一起,那段時間出門就會有媒體的鏡頭,稍微有點名氣的學校唯恐避之不及,我就被送出國了。」

李沙沙眼楮微微瞪圓了些,像是貓一樣,寡淡的色澤中透露出幾分不可置信,無法想象宿主還有這樣荒誕不羈的歲月。

不過他的核心畢竟是機器,下意識開始推敲︰「宿主記憶不清,對自己的認知主要是基于外界和後果進行逆推,或許不準確。」

李相浮面無表情糾正︰「叫爸爸。」

「……」李沙沙從來不會被轉移話題,繼續說︰「根據綁定宿主時檢測出的人品值,爸爸你得分在九十以上。」

李相浮有些不可置信,片刻後模了模他的腦袋︰「或許吧。」

事實究竟如何,早就沒那麼重要,荒唐事又不是別人拿著槍抵在他腦袋上逼著做的。

久違地躺在曾經熟悉的環境里,李相浮很快睡了過去。這一夜,夢中的景象光怪陸離,世界在觸手可及的距離里斑駁成一片片的色彩板塊,他伸出手想要復原,又無從下手。

清晨,被錢到賬的聲音吵醒。一覺醒來薄衫濕透,昨晚下了一場暴雨也沒能驅散夏日的燥氣。

虛掩著眼楮,李相浮試圖阻擋從窗簾滲出來的微光。

緩了片刻他起身從行李箱中取出一根發帶,潦草地系了下。鬢邊還散落著幾縷發絲,整個人透出一種單薄病美的味道。

到賬信息正好是二十萬,不多不少。

李懷塵不知何時已經去了公司,負責做飯的張阿姨許久沒見他,手拘謹地在圍裙上蹭了蹭︰「相浮回來了啊。」

李相浮沖她笑笑︰「張姨,我想喝……」

「豆漿。」張阿姨深知他的喜好,端來一杯溫度剛剛好的豆漿。

「昨天我家里有事急著回去,就沒準備晚飯。」

「不打緊。」李相浮抿了口豆漿︰「您忙吧,不用管我。」

李沙沙晚一步洗完臉下樓,張阿姨問清楚確定他沒有不能吃的東西後,準備了熱牛女乃。她在李家工作了幾十年,見到再驚訝的場面也不會多問。

早上李懷塵走前交代過李相浮領回來一個小孩,她就只想著要準備什麼東西,絕不多嘴多心。

李相浮有時候都挺佩服這種處世之道。

吃完飯叫上李沙沙,準備出去買琴。

樂器並非是越新越好,相反,一些有年代感或是有故事的,能為本身增色不少。李相浮準備去奇寶居轉一圈,幸運的話可以在那里淘來一些好東西。

車庫里車沒一輛屬于他,車鑰匙也不知道在哪里,李相浮正考慮要不要打出租,劉宇正好在這個節骨眼上打電話過來。

「昨天太晚了,今天酒吧包場怎麼樣?」

李相浮︰「我有點事。」

劉宇一貫喜歡嬉皮笑臉,一般人會說改天約,他非要問個究竟︰「要去干什麼?現在國內變化特大,想玩的話我可以帶你。」

免費司機送上門,他沒理由往外推︰「奇珍居。」

那邊詭異地遲疑了一下,半晌才說︰「奇珍居換主人了,現在叫落霞閣,你確定要去?」

李相浮只關心能不能買到心儀的樂器︰「還做一樣的生意?」

「對。」劉宇不知是不是腦子突然不好使,回答起問題來有幾秒鐘延遲。

李相浮︰「那就麻煩你了。」

通話結束後那邊劉宇有幾分懊惱,後悔非要主動開口提當司機的事情。

這一片都是些高檔小區,劉宇來得很快。開到一半又特意問了句︰「真不再考慮其他地方了?」

李相浮意識到他話中有話︰「這地方有什麼特殊?」

等紅綠燈的時候,劉宇打開窗戶,胳膊肘搭在車窗沿上,抿了抿唇說︰「落霞閣是秦家的產業。」

秦家崛起的速度堪稱一個傳奇,李相浮在國外讀書的那段時間經常听到有留學生提起。

「他和我家有生意摩擦?」

不是和你家,是和你。劉宇不止一次懷疑過李相浮記憶出問題是逃避責任放出的煙|霧彈,現在看來還錯怪人家了。

想當初李老爺子話里話外沒少暗示過,盡量別在李相浮面前提起不該提起的事,劉宇自然不會當出頭鳥,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好像是吧。」

沒有再主動拉開話題,紅燈一過,他加快車速,很快就到達目的地。

李相浮隔著車窗望去,落霞閣清楚呈現在視野範圍內。

赤紅的朝陽順著金色的牌匾灑下,兩種顏色交織融合,鴨子戲水的畫面若隱若現,從氣勢上看,當得起落霞閣這個名字。

原以為這個點可能還沒開門,門口卻早早站著保安。

保安幫他們拉開門,進去後茶點味道撲面而來。

「一層是茶館,供客人討論交流,」劉宇介紹︰「去二層以上要找專人領著,不管買賣能不能成,都要先刷兩千元服務費。」

李相浮挑眉︰「這是什麼說法?」

劉宇︰「二層以上賣得東西全部找專家鑒定過,出差錯的可能性不大。」

李相浮輕笑道︰「這是把撿漏的路給堵死了。」

劉宇想了想︰「可以這麼說。」

不過來這里的大多是有錢人,比起撿漏,更憂心上當受騙。何況兩千元也不貴,交了反而讓人覺得放心。

二層都是些小玩意,李相浮轉了一圈就準備繼續往上,剛站在電梯口,便有人走來給他介紹樓上東西的種類,並且說明服務費。

李相浮氣質實在太好,還牽著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乘坐電梯時,服務生不免多看了兩眼。

「麻煩直接帶我去看古琴。」

劉宇詫異︰「你什麼時候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了?」

他總覺李相浮這次回來說不出的奇怪,先前是礙于對方手上還有逆風翻盤的籌碼,才又恢復聯系,如今在接觸中滋生出好奇和猜疑。

「一直都有。」李相浮沒什麼表情︰「有專門抽空學習過。」

這幾年處于放養狀態,隔著一片大洋,誰也不能復盤他在國外的全部軌跡。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選品上,很快相中了一把,無論是漆面還是木頭,都處在中上水平。服務生叫來專人試音,琴弦撥動時音沉而不悶,李相浮閉著眼听了片刻,頷首︰「就它了。」

這把琴賣十二萬,同等級說算是物美價廉,他干脆利落地刷卡結賬。

劉宇抱臂站在一旁︰「我還以為你至少要買一把古董級別的。」

李相浮笑了笑沒說話,那種層次的琴稍微炒一下,最少也得千萬起步,真要開口問家里要,估計會被直接趕出去。

轉頭對李沙沙說︰「你有沒有想要的?」

李沙沙正要開口,又听他道︰「先想好,一會兒帶你去逛超市。」

「……」

這里提供送貨上門,李相浮留了地址,下樓時主動提出請吃飯,算是答謝劉宇陪他跑一趟。

劉宇笑容有些不自然︰「換個地方吃唄。」

每多停留片刻,他都覺得下一刻會撞上秦家人。

「好,想吃什麼?」

劉宇松了口氣,隨便說了個地方。

他們剛走不久,一輛車停在落霞閣外面,助理從車上走下來。原本只是順路來取一件訂好的工藝品,回來時助理卻腳步匆匆。

車窗緩緩落下來,里面傳來一道略有些陰沉的聲音︰「怎麼了?」

助理︰「里面的人說剛剛李家那位小少爺來過,還買了把琴。」

車里的人便是秦晉,和一般商人不同,他的手段向來狠厲,不給敵人留一點余地。曾經圈里人預言他走不長久,因為這樣陰狠的人一旦失勢,敵人絕對會像螞蟥一樣瘋狂涌來將他馬干吃盡,最後骨頭渣子都不剩。

然而狠辣有時候的確是一種立世手段,這種工作風格吸引了一批同樣講究效率的人,秦晉從不在薪酬上吝嗇,給足了晉升渠道。

此刻听到匯報,他突然低低笑出聲來,蒼白的面容有了一絲血色。

助理有些畏懼地咽了下口水,仿佛正在面對一條進食前的鯊魚。他很早以前就跟在老板身邊工作,知道有些傳言不是空穴來風。

秦晉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據說感情還不錯,當年和李相浮一起跑去探險,至今下落不明。李家甩出一張失憶報告,拒絕任何人去打擾。

那樣惡劣又缺少食物淡水的環境中,不得不令人猜想李相浮究竟有沒有為了活命做出些極端的舉動。

想到這里,助理抿了下干澀的嘴唇……沒有尸體,沒有目擊證人,那時候秦晉的力量還不至于同豪門掰手腕,想要討個公道都難。

今時不同往日,當年唯一的幸存者在這時回國,想到老板往日的行事風格,助理已經能想象到未來那位李家小少爺的悲慘命運。

秦晉說話時總是給人不怒自威的錯覺,眯了眯眼︰「他怎麼樣?」

問得沒頭沒腦,助理小心翼翼回道︰「听說瘦了。」

秘書坐在副駕駛座,很會見風使舵︰「肯定是過得膽戰心驚。」頓了頓問︰「是不是都瘦月兌相了?」

助理特小聲道︰「大約……瘦到能出道那種。」

這都是謙虛的說法,按服務生的描述,活月兌月兌就一神顏。

「……」秘書試著補救︰「四年了,有些變化也正常。」

「若說變化最大的,」助理回憶和服務生的對話︰「四年過去,他孩子已經六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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