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阿龍呆滯地盯著藍天看了幾秒鐘，「所以剛才那些全都是真的。」
「對，有人在你使用公共網絡搜集信息的時候把分段式病毒注入了你的大腦里，對方用的方式太隱秘以至于病毒起效我都沒能注意到。」藍天的聲音有些自責，似乎覺得阿龍剛才被入侵她有責任。
「……你在監控我的網絡使用？」然而藍天的一時性急透露出了某個讓阿龍想忽視都不行的信息。
「！」藍天一下子愣在原地，愧疚和委屈讓她別開視線不敢去看阿龍，這里不是管理局，阿龍也不再是她可以隨意監管的部下，藍天顯然還沒習慣這種轉變。
「你們黑客喜歡亂翻別人腦子的臭毛病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事兒咱們以後再仔細說道，你抓住入侵我那家伙的痕跡沒有？」讓尷尬的氣氛維持了一小會，阿龍嘆口氣打破沉默。
「沒有，對方在我介入之前就溜了，連入侵痕跡都清理得七七八八。」這才從石化狀態中恢復過來的藍天搖搖頭。
「也對，他離開時候跟我說過你來了，感覺他的能力應該比你更強些。」阿龍倒是沒因此責怪藍天不中用，「你一定想知道我剛才經歷了什麼吧，你對我用過那種記憶轉移的方法我能不能用？這麼做比用嘴說快得多也直觀得多。」
「程序我打包發給你了。」
「遲早有一天我們都會因為這些玩意兒變得不再是人。」簡單了解完和軟件一起附送的說明書，阿龍發出這樣的感慨。
幾分鐘後阿龍剛才的經歷就通過數據打包的方式傳遞到了藍天的腦袋里，盡管不像顧顏青那樣接受了幾乎可以改變人格的記憶，這仍然是成功的記憶轉移流程，更重要的是它還合法。
觀察完這段記憶的藍天反應很是令人玩味，如果阿龍的察言觀色沒有出現錯誤，藍天現在正處于某種混雜著驚訝與興奮的奇怪狀態中，阿龍不知道別人什麼樣，他自己往往是在偶然間翻找到以前丟失的東西時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是他，沒錯，肯定就是他！」很快興奮壓倒性地超越了驚訝，藍天甚至無意間叫出了聲音。
「也許你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到底什麼讓你這麼高興？」反正阿龍不覺得藍天的興奮是因為顧顏青可以恢復正常。
「那個剛才入侵你的人，我肯定他就是我這些年來要找的人，他就是當初那個救過我的人，他就是造夢人！」藍天此刻似乎已經欣喜若狂了，她搖晃著阿龍的肩膀，終端機的強大力道讓阿龍的腦袋在脖子上像個彈簧玩偶般晃個不停。
「你等、你等一下，要晃吐了！」從來沒見過藍天失控成這副樣子的阿龍現在是打從心眼里害怕，他怕藍天失手直接把自己弄死。
「抱歉，我就是……我太高興了。」藍天這才猛醒過來，她羞澀地松開手往後退了兩步，仿佛怕自己再次失控給阿龍帶來傷害似的，並且依然難掩自己的興奮之情。
「世上難得有能讓你發瘋的東西。」阿龍無可奈何地丟給對方一個白眼，「到底怎麼回事？我听得雲里霧里的。」
「你還記得我小時候快要死掉的時候有個人救了我吧？」藍天說的是上次她讓阿龍體驗過的記憶。
「啊，你覺得那個救命恩人就是造夢人，雖然最後他把你仍給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組織。」阿龍的評價有些尖酸，他覺得好人就應該做到底，半途而廢還不如不做。
「那個剛才入侵了你的人，我覺得就是他。」藍天則完全無視了阿龍語氣里的諷刺，「果然他不是我的幻想，而且他活到了現在！」
「你覺得是他，你有什麼證據？」可惜阿龍感受不到藍天的興奮，他更在乎的是這個「造夢人」和自己所追捕的造夢人之間有什麼關聯，能不能在他漫長的追捕中助一臂之力。
「直覺。」藍天的興奮勁兒突然收斂了些，大概她自己也意識到光靠直覺難以取信于人吧。
「呵，直覺。」阿龍直接笑出聲來，「你知道我是個受過專業訓練的前任警察吧？」
「你不也干過光憑直覺就莽上去的事兒？」被嘲笑了的藍天馬上反唇相譏揭對方老底。
「我那是……」阿龍張嘴要反駁但想想還是算了，「我們倆真要因為以前那些破事再來互相傷害一場嗎？」
「你先開始的。」藍天像幼兒園里喜歡認死理的小朋友那樣不依不饒。
「好好好，我先開始我的錯，滿意了？」阿龍只好哄著對方道歉，「就算你的直覺是對的，你打算怎麼對待你這位救命恩人？我不知道他現在是個什麼立場，但我敢肯定他和我要抓的那個造夢人之間絕對有關系。」
「嗯……」這次藍天陷入了沉默。
阿龍的話說得沒錯，救自己命那位造夢人絕對與現在變成了全球級恐怖組織的造夢人之間有關聯，自己多年的追尋某種程度上就是想搞清楚這種關聯到底有多深，而她在這種關聯之中又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這對于已經失去了所有親人甚至都找不到自己人生意義的她來說是定義自己接下來人生步調的關鍵一步。
「我的建議是先假裝他不存在，如果今天發生的事情引起你背後那個組織的興趣，接下來事情會怎麼發展大概就在我們的掌控範圍之外了。」見藍天好半天沒吭聲，阿龍便隨口說了自己的看法。
「所以對凌警官也不能說？」藍天不置可否，反過來問了阿龍這樣的問題。
「莫不如說他是我最不想牽扯進來的人，好在他最近正忙著不知道調查什麼，用點心應該能瞞過他。」阿龍苦笑，「你剛才不是說直覺，知道我的直覺告訴了我什麼嗎？」
「什麼？」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你一直在追的造夢人可能就是整件事情的關鍵。外面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他都沒有露面，現在反倒是因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找上門來，你沒想過這意味著什麼嗎？」
「你的意思是，他的出現本身就和義體植入者騷亂事件有關？」順著阿龍給出的思路想下去，藍天得出了這樣的推論。
「沒有證據但很有可能，就像你說的一樣，直覺。」阿龍點點頭，「要麼是騷亂事件本身給了這個造夢人以自由，要麼是有人打著和他一樣的名號做出這種事終于讓他感覺忍無可忍了，反正如果換成是我肯定忍不了。」
「如果真被你猜中了，他以那個女孩的事情為借口找上你，就未必完全是因為那個女孩的事情。」藍天漸漸理清了阿龍的思路。
「然後我們再延展思考一下，為什麼周小姐要把這個案子丟給我們來處理，真的只是因為她忙到無法分身？」阿龍冷笑著問。
「組織知道他的存在，也知道這個案子會把他引出來。」終端機不會因為寒冷而顫抖，人類的本能卻讓藍天打了個冷顫。
「若真如此，我們這個釣餌的身份定位，還真是從始至終都沒發生過任何變化啊。」阿龍諷刺的笑容中，不知摻雜了多少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