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害怕，我不是壞人，你叫什麼名字？」靠近到床邊坐下，阿龍用自認為最柔和的聲音跟女孩問道。
「我叫……羅萍。」女孩猶豫片刻，怯生生地答道。
「你今年幾歲了？」阿龍一愣，又問。
「我十二歲。」听得出來女孩自己的聲音也十分困惑，她的外表和她自己的說法完全對不上，這是蒙著被子都無法掩蓋的現實。
「她是你什麼人？」阿龍伸手指向羅小姐。
「她是我姐。」
「她是你親生姐姐？我是說她爸媽也是你的爸媽？」阿龍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把話說清楚，只能用最簡單易懂的語言跟女孩確認。
「嗯，我們的爸媽都是同一個人。」女孩認真地點頭。
「所以你們以前一直生活在一起？」
「不是。」女孩又趕緊搖頭，「好久以前爸媽吵架，爸帶我走了，姐跟媽走了。」
「那你听說過顧顏青這個名字嗎？」阿龍越听眉頭皺得越緊。
「……沒有。」女孩也皺著眉努力地想，最後像是放棄了一樣朝他搖頭。
「好孩子，知道這些就夠了。」阿龍勉強擠出來個笑容，「羅小姐，剩下的我們出去談？」
「好。」見阿龍沒有太過逼迫那女孩，羅小姐對他的戒心放下不少，干脆地答應了他的要求。
「你們兩個都听到了吧？」兩人回到客廳，阿龍跟等在這兒的凌充和藍天問。
「羅小姐，我們需要很多解釋。」藍天盯著羅小姐說。
「我不確定能回答你們多少。」羅小姐一聲苦笑，「想問什麼就問吧，知道的都說給你們听，反正我也沒得選了。」
「從最基本的開始，是你把她從寧女士的家中帶到這兒來的？」阿龍拉來一張凳子放在羅小姐面前，問道。
「對，是我把她帶來的，我覺得就算給你錢最後你也會告密讓警察來抓人，所以我決心殺你。」羅小姐拉過椅子坐下，坦誠地答道。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知道寧女士的女兒突然變成了你妹妹？」阿龍倒是沒計較對方朝他打那三槍，畢竟是阿龍自己之前百般逼迫搞得對方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
「就是好多義體植入者突然發瘋的那天。」羅小姐臉上露出了某種難以形容的表情，「我在酒吧是夜班，所以如果沒有別的事情平時白天我都在補覺，結果那天中午我突然收到了顧顏青的聯絡。」
「顧顏青有你的號碼？」阿龍很奇怪，出軌對象的女兒會和小三保持聯絡嗎？
「嗯，我和她母親的事情她其實知道。」羅小姐點頭，「她不經意撞破過幾次，我不知道那對母女到底是怎麼想的，大概是為了維持家庭彼此都心照不宣吧。」
「于是她就跑來要了你的號碼？」阿龍半開玩笑道。
「對，挺不可思議的對吧？」羅小姐也莫名笑了起來，「我最開始以為她是來羞辱我的，可是之後幾次聯絡她都只是對我好言相勸，跟我說犯不上為了錢忍受這些。」
「忍受？」阿龍注意到羅小姐的用詞。
「也許用眼楮看比較直觀。」羅小姐伸手拉開自己的衣袖，半截小臂上滿是橫七豎八的傷痕，有的很新還沒有完全愈合，有的已經有些年頭快要消失不見了。
「這是？！」三人看到她身上的傷口都感到觸目驚心，如此反復交疊的傷口很不常見，更不可能是意外造成。
「顧顏青的母親不只是同性戀，她還是個虐待狂。」羅小姐重新掩蓋好自己胳膊上的傷口，「我們兩個每次……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她就會變著法子對我施虐，當然事後她會給我一大筆錢作為治療費和補償，做她那一行的從來都不差錢，而且這種交易根本不用交稅。」
「然後你就接受了？看你身上的傷口這種關系應該維持了很久啊。」藍天的質問很有些怒其不爭的感覺。
「也不都是她一個人造成的。」羅小姐微微苦笑，「那些所謂的商務精英生活壓力大得很，他們在人後發泄情緒的手段親眼見識過你根本就……」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藍天憤怒地打斷了她，「我看你也不像是個生活奢侈的人，難道就非要靠這種方式賺錢？」
「呵，你們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家伙又知道我什麼了？」面對藍天的義憤填膺羅小姐只是輕蔑地笑著，「我需要錢，我需要很多很多錢，我媽現在正躺在醫院里吊命，她沒有醫療保險如果我放棄了她就會死你懂嗎？！」
「！」藍天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愣著，然後快速地別過了目光再也不敢去看羅小姐。
「那你父親呢？」氣氛開始向尷尬的沉默滑落，這時候凌充輕描淡寫地帶走了話題。
「死了，十二年前他和我媽離婚搬進第九區，還帶走了那時候六歲的小萍，從此大家就斷絕聯系。又過了六年警察來到家里通知我們他在第九區死于謀殺，他死的那天小萍正在家里生病沒人照管，等有人找到小萍的時候他們說尸體都爛了，我媽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身體一天比一天糟糕，沒扛過一年就住進了醫院。」提起自己的父親和妹妹，羅小姐的表現很平靜仿佛在說陌生人的事情，只有講到母親入院的時候她的情緒才有少許波紋。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你接受這種工作。」凌充接著說。
「對，然後充分認識了中央區那些人模狗樣的家伙在背地里都是些什麼變態貨色。」羅小姐冷漠地笑笑，「不過顧顏青那孩子還好，沒沾染上她爹媽的變態愛好，在她發現我和她母親的關系之後她就像你們剛才那樣一直在勸我不要繼續維持這種扭曲的關系。最開始我只當她是朵什麼都不懂的白蓮花，交流時間長了我發現那丫頭其實什麼都懂，可能是通過上網還是什麼明白的，她就只是個單純喜歡管閑事的好孩子，還因為各種各樣的不對付和她父母都鬧得很僵。」
「然後她怎麼就變成你妹妹了？」話題走一圈又轉了回來，阿龍急忙問道。
「我也奇怪啊。」羅小姐困惑地搖搖頭，「就是那天顧顏青突然聯絡我，我還奇怪她以前給我聯絡都會刻意避開我睡覺的時間，可等我接通了之後發現頻道里根本就不是顧顏青，小萍正在用顧顏青的聲音向我求救。」
「你第一時間就確定了這不是個玩笑？」
「哪個正經人會用死者來開玩笑？」羅小姐狠狠白了阿龍一眼，「而且顧顏青根本不知道我有個妹妹，她媽也不知道，這些經歷我從來沒有跟她們母女透露過哪怕一個字，而且那語氣和講話習慣我敢確定就是我記憶里的小萍，別人想學也學不來。」
「所以你決定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後面的事情其實不用細說阿龍也能根據現有證據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嗯，我去過她家很多次，輕車熟路。」羅小姐點頭，「我到她家的時候小萍，還是顧顏青？總之你們明白就行，那孩子正在一種我也說不好的狀態里面，仿佛誰把小萍的靈魂給塞進了顧顏青的身體里，然後她整個人就十分混亂。」
「之後你把她帶回了家。」
「或者說她纏著非要跟我走？」羅小姐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們能理解我面對一張熟人的臉用我以為早就死去的妹妹的口吻跟我說話時我是什麼感受嗎？」
沒人吭聲，這種怪異的體驗大概就算不是世間僅有，也絕對算不上是通常經驗吧。
「之後的事情不用再多說了吧？我把小萍藏了起來，巧合的是我們剛到家外面就爆發了那場大騷亂，好像是這場騷亂把我去過顧顏青家的痕跡全都抹去了，然後就是你們找上門來把我嚇得半死。」羅小姐幽怨地盯著阿龍，讓他愧疚地移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