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龍，如果你還是警察，我肯定會說剛才的事情太過了，怎麼寫報告上面都不會給你好果子吃。」阿龍和那個女人的對話凌充通過頻道听得清清楚楚，阿龍剛回到車子里就收到了來自凌充的警告。
「但我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呀。」阿龍的反應則有些破罐破摔的味道，「要是什麼都按以前警察的那套來，我這偵探也不用干了。」
「能適應身份轉變是好事，不過凡事總有個度，做事出格肆意妄為的偵探我們又不是沒見過，那樣的人什麼下場你該知道。」凌充緊皺眉頭看著阿龍，盡管這小子看起來正在努力適應新生活，凌充總覺得他是在勉強自己。
「知道啦知道啦，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好不好？」明顯沒听進去的阿龍像是個被老父親嘮叨煩了的兒子般做著不靠譜的保證，「不管怎麼說這麼做肯定比一五一十地詢問有效果，你們猜那女人跟筱筱那同學的失蹤到底有沒有關系？」
「如果沒關系的話，她很可能會找寧女士商量求助，畢竟你是寧女士丈夫的雇佣者名義來敲詐她，若寧女士能做通她丈夫那邊的工作你的敲詐就算打水漂了，大不了兩人之間的關系敗露以後再不往來，反正無論如何她都沒有再聯系你的必要。」熟悉阿龍性格的凌充暗嘆口氣，開始討論案情本身。
「可若是這女人的確和失蹤有牽連，她就會做賊心虛，會傾向于向我支付酬金來破財免災。」阿龍順著凌充的話繼續說下去。
「問題是如果她真選擇付給你錢你還要收下不成？那可就真是確鑿無疑的敲詐罪了。」听阿龍這麼說，藍天擔憂道。
「我當然不會收，我會假裝貪婪給她抬價，逼她自己露出馬腳來。」別看是一時起意冒出來的歪主意，後續情況的處理阿龍並非什麼都沒想。
「那萬一她本來就什麼都沒做，只是不想事情鬧大才接受你的敲詐呢？」藍天又問。
「如果真是如此，我抬價的時候她的反應會不一樣。」
「你換成那個女人的角度想想，如果敲詐者抬出了一個自己根本無法接受的價錢，除了任由對方鬧大怕是也別無他法了吧。」凌充替阿龍補充道。
「好吧，這麼干我總覺得有點不靠譜，希望我們最後別把事情搞砸了。」見阿龍和凌充都對計劃有信心，藍天雖然頗有微詞最後還是接受了這個結果。
「接下來這條線我們等著就可以了，那個女人被阿龍這麼一嚇肯定是驚弓之鳥，最好還是別嘗試跟蹤她免得弄巧成拙。」統一了內部意見，阿龍一句話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等事情暫告段落，三個人才忽然想起他們原本是打算去舊貨市場淘一台二手的清掃無人機來打掃那座不知道被放置了多少年的事務所，這時候再去舊貨市場肯定已經晚了，哪怕是藍天這樣全身義體化的人也不想回去那個滿是積灰的套間過夜。
「……去市場附近找個旅館吧。」面面相覷的三人全都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最後是凌充拿主意。
在網絡地圖上找了一家還算可以的旅館，三人發現這里的生意意外地不錯。根據那位沒有購買或租用終端而是親自擔任前台的話癆老板所說，似乎是大量被迫遷移到第九區的義體植入者不得不在二手市場甩賣財產才吸引了很多既沒有植入義體也沒錢使用終端的底層民眾來光顧。老板听說隨著時限將至這些二手財產被壓低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價格，以至于出現趕來掃貨的窮人用整天時間都沒有做完采購，又擔心看上的好貨第二天被別人撈去所以干脆住在市場附近的旅館，才帶動了周邊食宿業的畸形景氣。
「簡直就像是尸體邊的禿鷹一樣啊。」旅館走廊上能看到住客屋里放不下所以堆放在外的各種東西，意識到自己也變成了其中一員的阿龍情緒復雜地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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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想太多，回去睡覺。」凌充拍拍他肩膀，看表情好想他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房間時阿龍和凌充一間，藍天單獨一間，三人簡單告了晚安後各自回房，隨手洗漱過阿龍就把自己丟進了被窩里。
睡不著，腦子里面還有很多事情在翻騰，這些天來自己對外盡量裝成一副接受現實的樣子，心里到底怎麼想卻只有他自己清楚。
「睡不著？」听到隔壁床傳來凌充的聲音，讓阿龍感覺到了溫暖和安全。
「凌叔接受這個案子不只是為筱筱吧？」阿龍猶豫幾秒鐘，還是開口問了出來。
「當然不是，我才不會讓那丫頭瞎折騰我，而且盡管筱筱有時候不懂事，她也不會隨隨便便就把別人牽扯進自己的事情里來。」
「這麼說果然是因為周小姐？」凌充的答案印證了阿龍心中猜想。
「我猜筱筱拿出找人的理由找我無非是想用這個借口跟我見一面，問題在我們的地址是周玉卿給她的，這說明周玉卿本身就對這個案子產生了興趣。她那邊不知在忙什麼來不及分心，便丟給我們這些她的名義下屬手里了，你不也覺得事情是這樣才會采取那麼過激的行動麼？」凌充開始從頭梳理今天的經歷。
「可我實在看不出來這案子能入周小姐法眼的理由啊。」發現凌充和自己想法一致，阿龍嘆道。
「現在看不出來也沒關系，好多大案被破獲都是從不起眼的事件開始的，我們當初查造夢人的時候哪里料想過有朝一日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听出阿龍話里的迷惘，凌充安慰他道。
「……也對。」阿龍沉默一陣之後便釋然了，「凌叔，要是離了你我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這事我想起來就怕。」
「不會變成什麼樣，不管我在不在你都還是你，要看你自己能不能接受和適應沒有我的生活。」有些沉重的話題，凌充的語氣卻很輕松，「周玉卿和藍天都覺得我把你抓得太緊了，我自己其實早就知道她們說得沒錯，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像叫老狗學不會新花樣吧？什麼事情一旦養成了習慣就會變得很可怕，哪怕心里想改也總是改不掉，就怕最後我這個不想放手的老家伙把你也給坑了。」
「凌叔，我不是在怪你。」以為凌充誤會了什麼，阿龍忙為自己解釋道。
「我知道，我知道，萬事本來就沒有對錯。」凌充翻了個身看向天花板，「大家都在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只是看在不同的人眼里有著不同的樣子，比如我們這些住在小旅店里等著第二天去淘舊貨的人無非是想花更少的錢買更實惠的東西，可是在那些馬上就要被趕進第九區居住、連多年積攢的財產都無法被保證的人眼里，我們該是有多面目可憎啊。」
「……」阿龍沒吭聲，不是他不想說話是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睡吧，咱們爺倆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怎麼說都是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既然是自己選的路，不後悔走到黑才是對自己最大的尊重。」說出這句話後凌充也沒再開口，不一會兒功夫房間里響起了他均勻的呼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