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門是這麼壞的。」抬著沉重的箱子來到儲藏室正面入口，阿龍看到的是一面底下露出差不多能容許手臂通過的縫隙的厚重鋼鐵閘門，在尋找為何這道閘門不能正常開合的時候，阿龍看到一條機械腿被正好卡在閘門邊角的位置上。
「應該是思維還正常的義體人想跑路，結果丟了一條腿在這里。」那位工程設計師同樣瞥了一眼被閘門壓著的機械腿，說道。
「但閘門打不開的原因不是它吧？」看這道閘門的厚度和設計水平，阿龍不覺得一條機械腿卡進去就能讓整道閘門報廢。
「當然不是，應該說現在這道閘門還能拿來運點東西靠的才是這條腿。」設計師搖搖頭，「我檢查過這道門，有人在外面用黑客手段強行鎖死了控制機構，可能是那時候想把什麼東西給關在里面不讓它出來，也多虧他們鎖死了閘門才讓里面有東西能剩下。」
「這算運氣麼？」阿龍聳聳肩膀，伸手在閘門上敲了幾下。
「我在！我還在！」門後傳來跟著設計師那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她被留在了外面獨自等待，听得出來短暫的獨處就讓她十分不安。
「我們把東西從底下順出去，你接好了然後重新包裝起來。」設計師拆開箱子取出里面獨立包裝的巧克力棒，順著閘門底下那道縫隙勉強塞了出去。
「還真有好東西啊！」女人的聲音听起來很驚喜，並同時透著一股子饑餓感。
「我們的補給基本上都耗盡了，除了外出找東西的人之外選擇留下的家伙這幾天基本上都沒能吃到什麼正經東西。」設計師朝阿龍聳了聳肩膀。
阿龍了然點頭，怪不得這個看上去膽子不大也沒什麼本事的女人會跟著設計師出來搜尋物資，看來是實在餓得沒辦法才不得不用冒險來給自己爭取更多口糧。
三個人用十幾分鐘功夫大概往外搬了三箱物資，食物藥物和武器都有，倉庫里面肯定還能找到更多有用的庫存，但就憑他們三個沒有經過義體改造的人可是沒辦法將東西安全送回駐地去，于是只好在效率和安全之間首選安全。
「東西你一點都沒拿還讓你幫我們運東西，就算是我這種喜歡佔便宜的家伙也覺得過意不去了。」在得到阿龍願意協助他們將物資送回駐地的承諾後，設計師有些愧疚地說道。
「看來我還是拿些報酬的好。」阿龍笑笑，隨手從裝巧克力棒的箱子里抓出一袋來塞進自己的衣兜，「這樣你總放心了吧？」
「我們走吧。」設計師臉上的表情愈發尷尬了，那個年輕女人則是奇怪地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似乎想搞明白這短短的時間之內兩人之間的氣氛為何會變得如此微妙。
設計師之前跟阿龍說的是實話，他所屬的那個幸存者據點的確是在更外層的某處地下室里，或者說在中央區域的混亂中除非具有壓倒性的武力否則很難有誰能站得住腳跟，畢竟除了行動死板的無人機之外還有數量和目的都無法確定的幸存者隊伍每天會來這里討生活，和他們的每次遭遇都會充滿各種不可控變量。
返回據點的路途還算安全，這多虧了那位設計師對于道路和沿途建築結構異乎尋常的熟悉，在建築物中穿過的風險要比在街道上行走低得多，至少無人機通常不會深入建築物中搜索目標。
「大叔，你回來了！」三人背著箱子剛穿過幾道迷宮般的幽暗小巷，突然听到頭頂有個爽朗的男孩聲音。
「回來了，這次收獲不錯。」設計師仰起脖子朝廢墟二樓探出頭來的一個半大小子招招手，「我們出去的時候沒什麼麻煩吧？」
「沒有，這鬼地方以前都難走得緊，現在更是沒剩幾個人知道怎麼走到這兒來。」與那小子爽朗的笑顏交相輝映的，是他手中拿根實木棒球棍上閃閃發亮的釘子。
「沒麻煩就好，你接著望風，回頭吃的我直接帶給你。」設計師看起來似乎很欣慰，也不知道和那小子具體是什麼關系。
繼續往沿著巷子走到頭三人抵達了目的地，向下的台階盡頭是一扇厚重的鐵門，可能是因為經常被雨水打濕上面能看到明顯的月兌漆和銹斑。
「進來坐坐嗎？」設計師停下腳步問。
「可以的話我想找個安全地方歇歇腳。」這本來就是阿龍願意幫忙搬運的目的，與其跟設計師問有沒有見過凌叔，不如直接來這里自己找更讓他放心。
「請吧，雖然不是什麼能招待客人的地方。」設計師走過去把大拇指印上指紋鎖，鐵門應運而開。
霉味、酸臭混雜著少許血腥味撲面而來，要不是心里還想著要去找凌充阿龍差點就決定打退堂鼓了，看見阿龍一時退卻的反應設計師諷刺地朝他笑笑，抱起箱子往里面走去。
里面的情況就和聞起來一樣糟糕，狹窄的廊道里面能遭遇到的幸存者大多面帶菜色而且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能看見包扎過的傷口，這情況讓阿龍想起了自己在虞萬支的營地醒來時周遭的狀態。事件發生那天地面上的慘烈程度還是超出了阿龍的想象極限，即使能夠僥幸找到安全的角落苟延殘喘一時，幸存者中的大多數也都在尋求庇護的過程中承受過某種程度的傷害，再加上後續的物資不足和狀況的全無希望，這些僥幸存活的家伙幾乎是在坐著等死。
「這里比你跟我說的還糟糕。」抱著箱子經過時阿龍無意間絆到了一個跌坐在牆邊的人，對方卻只是機械地抬起頭看看他便重新低下頭去，眼神里幾乎看不出有任何神采。
「只要還活著總會有價值，這是你跟我說的。」設計師側過臉來反唇相譏，「看到他們現在你還這麼想嗎？」
「……」阿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說實話這些人還算不算是「活著」阿龍都覺得有待定義，所謂哀大莫過心死，這些心死之人哪怕嗨喘著氣能吃能喝，他們恐怕也不會為改善自己和他人的處境做出任何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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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放這兒吧。」設計師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轉身帶著阿龍拐進了一個房間。
「收獲不錯啊。」在里面坐著的是個獨臂的男人，精氣神看起來卻比外面那些四肢健全的家伙爽利得多，「不光弄回來物資，怎麼還撿了個人回來？」
「這位可不是我撿回來的，要不是有他出手幫忙現在我八成已經給無人機打成篩子了。」設計師和獨臂男實話實說。
「承蒙照顧了。」獨臂男聞言解下腰間一個不銹鋼酒壺擰開蓋子，「白酒要不要來點？」
「給老子拿來。」獨臂男明明是跟阿龍說的，卻被設計師一把搶過狠狠地灌了一口。
「嘿！又不是給你的！」獨臂男大怒，伸出僅有的一條胳膊就想把酒壺搶回來。
「老子這一去就未必能回來了，喝你口酒怎麼了？」設計師撇撇嘴把酒壺擰上，反手兌換給獨臂男。
「啊？」獨臂男一愣，「你說什麼呢？」
「小老弟，我再問你一遍，你真打算去？」設計師沒搭理發愣的獨臂男，轉過臉跟阿龍問道。
「我必須去。」阿龍斬釘截鐵地點頭。
「行，老弟是條漢子。」設計師突然露出個樸素的笑，「這一趟我陪你去，周圍不少樓都是我設計或者幫忙維護過，從建築物里面走總比大馬路上被無人機追安全。」
「可你不是說……」阿龍目瞪口呆，不知道設計師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其實一路上我都在想，越想越覺得老弟你講得對。」設計師臉上的笑容變得苦澀起來，「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大家最後都得死，既然遲早要死還真的不如就拼一把，這樣才算對得起我們第九區人彪悍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