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知道什麼？」頹喪地坐回自己的座椅上，胡醫生將忌憚的目光投向富蘭克。
「我只想知道卡倫警官是怎麼死的，希望您能原原本本地把當時您所知的情況全都跟我復述一遍。」富蘭克沒有解釋自己的動機，只是單方面提出要求。
「真的？就僅此而已？」富蘭克的反應讓胡醫生愈發狐疑，在放棄抵抗那一刻他還以為對方是來假借采訪的名義敲詐自己。
「對，我向你保證除了真相之外我什麼都不想要，更不會用采訪作為由頭向你勒索錢財，你還需要其他保證嗎？」富蘭克一臉無奈地向胡醫生承諾，超新星新聞網記者這個頭餃拿來嚇唬普通人的確好用，不過有時候會過猶不及。
「……我希望在你的報道上不會出現我的名字，還有最好別把整個事件原樣描述出來，那很容易讓別人聯想到我。」胡醫生仔細斟酌了好一陣，又補充道。
「沒問題，反正我們的新聞里多的是匿名提供者，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而且我們網站的報道你確定有人去認真看細節？」富蘭克大方地答應下來，反正他又不是真打算寫一篇報道出來。
「好吧，希望你能記住你的承諾。」胡醫生看起來這才放松些，「你想從哪兒听起？」
「從最開始，卡倫警官的死因，那場事故的來龍去脈，事故里面有沒有隱情，背後是不是有人作祟，事後封口的內幕，把你知道的一切全都講出來，我會和我手上掌握的信息進行比對確認。」富蘭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已經掌握了部分線索的知情者，盡管實際上他對那場事故根本一無所知。
「死因其實沒什麼好說的，就是單純的藥物過敏。她患有基因遺傳的支氣管哮喘，因為不願意置換人工肺來影響對終端的使用又出不起錢做培養器官移植手術，需要定期領取控制癥狀的藥物保持健康。」對于富蘭克的詐術胡醫生沒有太大反應，只是老老實實地開始講述當時的情況。
「等等，如果只是周期性的常用藥自助醫生應該就能解決，為什麼事故最後定性的時候把責任歸到你身上了？」富蘭克怎麼說也是職業偵探，一眼就看出講述中的疑點。
「嗨，別提了，事情他媽邪了門了。」胡醫生頓時露出了苦悶的表情，「像我這種沒有科研資格的醫生你也知道，每天就只是坐在這里靠那點死工資混吃等死，那天也不知道卡倫警官抽了什麼風主動找上來門診，我這種一周可能都接待不來一個患者的三線醫生自然是滿心歡迎，畢竟有患者才有提成賺嘛，沒誰會跟錢過不去。」
「然後呢？」
「然後她說以前給她開的那種藥正在逐漸失效無法壓制癥狀了，但是我給她做檢測的時候並沒有在她體內發現特別強的抗藥性，等我把檢測結果告訴她卻被她狠狠地斥責了一番，說我是為了賣藥不擇手段枉顧患者的健康，還威脅說要跟院方投訴我。」話說到這兒胡醫生滿臉都是委屈，「明明我給她開的那種藥比她要求的藥物還便宜，我這麼干圖個什麼呀？」
「于是你為了避免被投訴就給她換了效力更強也更貴的藥？」富蘭克大致能想象胡醫生當時的反應。
「效力越強副作用越大產生抗藥性的時間越短，這個道理稍微懂點藥理學的人都明白，可患者那邊堅持我能有什麼辦法？命是她的又不是我的，我犯不上為了幫她把握自己的工作都給搭進去，現在想想當時她主動來門診找我可能就是因為自助醫生那邊堅持不給她更換藥方，畢竟機器那東西學不會通融嘛。」胡醫生這番話說起來有些不負責任，但也能听出來他的無奈。
「所以那時候你也沒搞明白為何她以前使用的藥物突然間就開始變得無效了。」富蘭克接話道。
「嘿，別說那時候，到現在我都沒搞懂為什麼機器檢測不出來的情況會在她身上出現，而且更離奇的事情還在後面呢。」胡醫生咧嘴苦笑，「我給她開出的強效藥是異丙腎上腺素，這是一種便宜好用但是像青霉素一樣過敏人群特別大的治標藥物，故而在開具給患者使用之前必須進行過敏檢測，當時的檢測結果一路綠燈而且患者試用的情況也良好，可後來你猜怎麼著？」
「她因為這種藥的過敏反應死了？」因為知道卡倫警官的結局，胡醫生的設問不難猜。
「當時搞得我是百口莫辯啊。」胡醫生郁悶地嘆口氣，「人不光死了，還是剛剛好死在一場正在進行的抓捕行動之中，媒體記者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來，事情根本就壓不下來越鬧越大。我拿出了當時的檢測記錄據理力爭，但還是被你們這些無良媒體給抹黑成偽造記錄致人死命的黑醫生，要不是院長那邊為了本院的聲譽全力保我，說不定我現在就是坐在監獄里跟你閑聊了。」
「至少你還能坐在這里當醫生，說明你提供的證據最後被法院承認了。」富蘭克道。
「承認是承認了，但最後為了平民憤還是判了我們這邊的醫療事故。」胡醫生幽怨地白他一眼，「死亡賠償我和醫院對半出，從此以後就幾乎沒什麼患者願意找我看病了，更別說攢了半輩子的老婆本還沒花出去一毛就成了人家的棺材板，我招誰惹誰了我？」
「老哥你也真夠倒霉，無妄之災啊。」饒是專程來算計胡醫生的富蘭克，此時此刻也忍不住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這位倒霉鬼。
「知道我倒霉就少來煩我，你想問的問完沒有？沒有其他想問的就請回吧。」胡醫生一把將富蘭克的手撥開，不耐煩地說道。
「老哥你別急，還有一件事。」這下子輪到富蘭克苦笑了，「當時你給卡倫警官做檢查時候的醫療記錄，你還保存著麼？」
「我看起來像個傻子嗎？」胡醫生把手往自己臉上一指，「當然存著呢，我當護身符存一輩子免得有人隔三差五就上門來找麻煩！」
「能不能拷貝給我一份？」富蘭克笑問。
「……你要那東西干什麼？」剛剛才放下點警惕的胡醫生再次狐疑滿月復。
「嘿，既然想要自然是有用，胡醫生您只要知道我不是拿它來針對您就行了，您都慘成這樣了再下手坑您我還是人麼。」富蘭克沒有給出明確答復，只是油腔滑調地跟胡醫生打哈哈。
「哼，我信你們這些媒體還不如去信一塊叉燒！」對媒體抱有根深蒂固敵意的胡醫生只是冷笑，「你要是不說清楚拿來干什麼，就別想我把東西給你！」
「胡醫生，我們記者呢，消息渠道是很多的。即使你不配合想要的消息我也照樣拿得到手，至于打著同樣的招牌里面是不是同樣的內容物其實本網的讀者們並不怎麼上心，您看是把您手上的證據拿給他們看好，還是把我從別的渠道弄來‘證據’給他們看更好？」富蘭克臉上的笑容陡然變得陰冷，仿佛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
「你敢造假？！」超新星新聞網在信息獲取方面的「名聲」早就已經臭大街了，胡醫生立即意識到了富蘭克在對自己暗示什麼。
富蘭克沒回答，只是朝胡醫生聳聳肩膀。
「……我知道了，給你！」又氣又怕的胡醫生糾結了一小會兒，最終還是屈服于富蘭克的威脅，直接點對點傳了一份打包文件給富蘭克。
「謝謝您的合作，我會在您協助下寫出一篇卓越報道的。」富蘭克這才滿意地站起身來，在胡醫生仇恨的目光中輕飄飄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