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到底在這里找回了多少遺失的東西？」自己送上門來的調查現場阿龍自然不會拒絕，警察這一行本來就是要直面黑暗，如果對潛在風險畏首畏尾結果就是什麼都做不了。
「不到總數的三分之一，不算粗制濫造的遙控機器人，連同被你們擊毀的總共發現了三十枚智能芯片。」說到這兒劉正義意味深長地瞄了阿龍一眼，「我們在下面清理現場時候找到了很有意思的痕跡，被你們割掉腦袋那台終端的切口只有單分子刀才能造成，而且更下面還發現了大量重武器開火的痕跡，二位玩秘密潛入還帶進來這麼多大家伙，莫非是直接開著鎮壓平台闖進來的？」
「……那些痕跡都是第九區的武裝人員造成，我們之所以能找到這里全靠和第九區當地居民的合作，作為交換他們要求獲取那顆腦袋里面他們比較感興趣的情報，這樣就可以在失去了趙津這個大走私犯的情況下繼續維持他的走私網絡。」就知道這個話題最後還是躲不過去的阿龍無聲嘆口氣，跟劉正義坦白了當時的情況。
「所以你們作為一個聯合執法組織與一群無政府主義恐怖分子達成協議，就為了破你們自己的案子？」劉正義的話語里怎麼听都有一股子嘲諷的味道。
「既然緊急情況部認定第九區的居民都是無政府主義恐怖分子，為什麼不出動你們天下無敵的機動隊直接把匪巢給掃平了？」阿龍毫不嘴軟地反唇相譏。
「好吧，我們最好還是別在這個話題上互相傷害。」可能是沒料到皮球會被踢回自己腳下的劉正義看起來有些尷尬，「總之就是這些痕跡讓你們的上司在我的上司面前抬不起頭來，盡管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麼回事，首先找上他們合作的還是你們那邊，這種事就是誰先被抓到誰吃癟。」
「我們只是沒想到線人里面出了個叛徒。」旁邊一直沒吭聲的周玉卿冷不防插了一句。
「我倒覺得是那個線人救了你們一命，」在一扇已經扭曲的鐵門前面站定，劉正義接通了這里已經斷掉的電力供應，「不然你們那可愛的潛入小隊就要對這樣的場面。」
刺眼的探照燈瞬間打開，可能是生產車間的大廳里面滿地狼藉，被炸飛的混凝土塊和熔化又重新凝固的鋼鐵散落得到處都是，雖然交戰雙方的殘骸此時此刻已經給清理走了，但只是通過現場激烈的交火痕跡就不難想象在這里曾經打過一場什麼烈度的硬仗。
「有把握在避免傷亡的情況下通過這里嗎？」劉正義用下巴點了點狼藉的現場，問道。
「以我們當時的裝備，不計傷亡都很難。」周玉卿的回答很誠懇。
「所以就別怨恨那個線人了，他是基于自己的判斷做出選擇而且事實也證明他的判斷很正確，如果當時他聯絡的不是效率最快權限最大的緊急情況部你們很可能會遭遇危險，別忘了當時你們兩個都是用肉身直接參加行動。」劉正義不帶語氣地評價道。
「你跟那個線人認識？」周玉卿沉默了幾秒鐘，抬頭跟劉正義問道。
「他不只是你一個人的線人，我想你自己應該也不至于如此認為。」劉正義點點頭，「根據我和他相處的經驗，這人除了喜歡耍小聰明之外別的都還不錯。」
「很不巧我最討厭的就是他這一點小聰明。」很遺憾，劉正義說和二人的嘗試沒有成功。
「至少按照對他的承諾，我已經說了公道話。」對此劉正義只是無奈地聳聳肩，「主要的現場就是這里，你們可以隨意調查，如果需要設備就過來找我，現在它是你們的了。」
說著劉正義就從門邊退開找了塊舒服的水泥墩坐了下來，一副不管你們打算干什麼我都不會去干涉的樣子，以劉正義當前微妙的身份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程度的幫助了。
「有什麼能吸引到你注意力的地方嗎？」重新將注意力放在面前亂糟糟的巨大空間上，周玉卿側頭跟阿龍問。
阿龍沒吭聲，雙眼發直地盯著空間的正前方不知道在發什麼呆。
見阿龍是這個反應周玉卿很理智地選擇了閉嘴，盡管自己並不是專職警探她還是意識到阿龍很可能已經注意到了什麼地方存在違和感，只是還沒能找到這個答案而已。現在她最應該做的就是保持安靜耐心等待，不要讓自己的行動干擾了很可能會一閃而逝的靈感。
「……劉長官，你們回收的機械部件里面有沒有類似機床或者組裝生產線之類的東西？」阿龍盯著那個方向盯了好久，突然開口跟劉正義問道。
「沒有，這個空間里回收到的機械部件絕大部分都是破損的改裝終端和我們這邊損壞的鎮壓平台，少數不是這二者的金屬部件被判斷來自于建築物本身。」劉正義馬上給出答案。
「這就怪了。」阿龍費解地皺著眉頭。
「哪兒怪了？」周玉卿有點追不上阿龍的思維。
「這個工廠雖然被廢棄，但周小姐你還記得我們潛入這里時候路過的那些車間吧？除了那個塞滿了機器人的空間例外之外，其他車間里面的設備還都保持著完好狀態。」阿龍試著讓周玉卿回憶起當時的情況，「也就是說這個車間里可能本來也應該是那種樣子，然後被人刻意將設備給搬走了，之後這里就變成了兩邊的主戰場。」
「也許是不希望交火時候的附帶傷害導致設備損毀？」周玉卿試著接了一句話。
「問題不在這兒，而在更加前面。」阿龍听了直搖頭，「為什麼清空這里的人會知道這里要發生交火？」
「這……」周玉卿的腦袋跟著阿龍的思路轉了個彎，突然意識到確實有地方不對勁。
她和阿龍執行的是秘密潛入任務，雖然潛入最後因為第九區和緊急情況部的介入演變成了一場強攻，但攻擊依然應該是突發狀況不在這個工廠的控制者預料內的突襲，防御的一方不太可能悠哉到特意清空一個車間來當成交火戰場——如果他真有這樣的閑工夫，直接在被包圍之前跑路不是更理想嗎？
「我們抓到的那顆腦袋可能預料到了有人要大舉攻擊這里。」阿龍給出了這麼一個結論，「基于這個假設所衍生出來的問題很多，比如他如此判斷的依據是什麼？為什麼在做出如此判斷後不馬上選擇逃跑？是否有情報渠道在我們行動之前就已經給了他提醒？有的話這個情報源頭是誰又是基于什麼目的，是否就是我們一直在追查的造夢人？」
「如果按照你的猜想去考慮，緊急情況部倒是最清白了。」不知什麼時候劉正義走了過來。
「是啊，緊急情況部在這次事件里面只是一個突發要素，所有相關方里面消息最不可能從你們那邊提早流出，在緊急情況部接到消息那一刻就意味著全面突襲即將開始了。」阿龍也肯定劉正義的說法。
「這不是更坐實了你們的嫌疑嗎？」劉正義投向阿龍的目光變得有些復雜，「能獲得第一手情報的不是別人正是你們這個聯合調查組，然後是警局和管理局的高層，再然後是和你們有合作關系的第九區地頭蛇，不管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責任還是要落在你們頭上，何況現在你們所有人都有單獨嫌疑。」
「事實就是事實，不能因為不願接受就否認事實。」阿龍郁悶地撓撓頭，「也許你們的高層並沒有冤枉人，他們是真的看出了什麼才決定派你過來當監視者。」
「我倒寧願這只是高層拿來排除內鬼的障眼法。」看著這個態度糾結的年輕人，劉正義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