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一人住呢？家中可有幼小？他們現在在何處？」
沐陽環顧四周，見桌上有不少碗筷，並且擺得整整齊齊，心想這位老人家應該是有子孫的。
「嗯……沒有，這十年內皆已死于大戰了。至于其尸首，我亦不知在哪。」
不料老人輕輕搖頭，不過神色很是平靜。
「……」
沐陽一愣，沒想到這都猜錯了，看來這位老人家應該是村人幫忙照顧他的。不然就老人一人，桌上何必擺出五六副碗筷呢？
「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老人看得很開，為人父母失去子嗣當然傷心，畢竟子女曾經是他生活的全部，家中各人都圍著小孩子轉。
時間一長，就不再天天掛念了，只是沒了子女，他這麼一個老獵人打到獵物也只是自己食用，往後余生都失去了生活的目標，有時候不免得有些迷茫罷了。
若小孩還在，他努力打獵還能給子孫留下一些財產，小孩都不在了，他也只求生活平靜再無牽掛。
「不知老人家貴姓？」沐陽把姿態放得比較低，大同人可是出了名的尊敬長輩，這是好事，所以就算他手眼通天也不能故意做一個異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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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姓黃，世代居于此，未有出山矣。」
「來吃肉羹！」
黃老將旁邊還在煮的烹飪鍋拿了下來，從櫥櫃里面搬出兩個大碗，咕嚕咕嚕地給他們倆倒了兩碗洋溢著濃郁香味的肉湯。
「嗯，好。」
沐陽看了肉湯一眼，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拒絕黃老伯的好意，但他自己沒打算喝。
「小陳，喝吧。」拍了拍旁邊已經在吞口水的小陳，沐陽倒是允許他去喝。
「啊這？」
小陳一愣，下意識看了看沐陽。
「……你虛歲也才17，還在長身體，雖然沒法要求你早睡早起，但讓自己多吃點東西總不是壞事。」沐陽沒所謂地說道。反正他作為支隊長，還兼任政委，有他首肯哪里會有思想問題。
「我今年都二十多了，早就長不高了，吃不吃都無所謂了，不過是口月復之欲罷了。」
沐陽見他還在猶豫，知道他是因為部隊紀律在遲疑，即使自己允許他也還在猶豫。
「這樣吧，我用剛剛的子彈向你購買這鍋湯，如何？」
沐陽看向老伯，用手勢跟他溝通。
山西話分支太多，他一個廣府民系的人怎麼可能精通得了。
八路軍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那就用錢買唄，公平交易就行了。
「莫非欺我乎？」
黃老伯突然有些不高興，百來發子彈，他以前去大同縣城那里買都要大量糧食才能換得到，而且還必須登記自己的住址，保證自己不拿去資敵。
這百來發子彈要是送給他那他肯定不客氣，可要是作為貨幣來跟他交換物品，那顯然是自己佔了別人的便宜，而且吃大虧的是別人，生意人哪有這麼做生意的？
人道酬誠、商道酬信！這個道理他活了那麼多年，當然是懂的。
這些子彈他剛剛看過，成色非常好、保養得也不錯、重量也沒什麼不對勁。試著給老套筒上膛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問題，並不是劣質的子彈。
槍支彈藥可是保命的神器，土匪去欺負山下的農村也不肯來山村就是這個原因，這村里面家家戶戶都有土槍和步槍，這些子彈給他們一分，保證那該死的土匪一年都不敢來自己村。
給他們送子彈可比送錢要好太多了，要知道土匪來一次就要把村里面一半的存糧全部打包搶走，那損失可不是一些錢財能比的。
…
「你等著。」
黃老伯伸出手指著凳子讓他坐著，自己則是自顧自地走出房門，並且喚來幾個還在村內的老人。
壯小伙都去打獵了，如今秋冬交界，正是狩獵的好時候，農民們擔心野獸會踐踏田地，都會請他們這些獵人去獵殺猛獸。
秋獵叫「秋」，而冬獵就叫「狩獵」，小伙子們都出去為即將到來的冬天做準備去了，村里面也只剩下年老力衰的老人與幼兒。
「去看看！」沐陽沒有干坐著，等老伯走了就立刻起身跟在他後面。
「這是做什麼？」
沐陽見他們把一片涼席拆掉，露出了下面死去的獵物。
那應該是一只野豬，從野豬背部巨大傷口里面血的顏色來看，這畜生應該剛剛才沒命的。
「你這小輩不會做生意！一顆彈可是能換5斤面、10斤豆子的，你給我一百三十發就換一鍋肉羹？哪有如此置換之法？」
黃老伯狠狠呵斥他一番，責怪沐陽在糊弄他。
「嗯……這豬也有三百斤了。」
黃老伯跟其他老人細聲商酌一會，決定把這只豬拿去作為貨幣跟沐陽換那一百三十發子彈。
在听到子彈的時候，其他老人的臉色明顯好多了，如果是拿糧食跟他們換大野豬還不一定肯呢。子彈多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多方便，如果運上千斤糧食過來，他們還得警惕這些糧食是否摻雜了泥沙。
子彈好不好用，開一槍就知道了。
這不？這會就有一個老人自告奮勇從家中拿出一桿步槍出來，見他腳下生風的樣子，看來這位老人年輕之時絕對是位王牌獵人。
好家伙，還是一把晉造三八式，也不知這老人家從哪里弄來的晉綏軍軍用武器。沐陽記得晉造三八式只裝備晉綏軍啊，武器基本不會在市場上流動。看來這些老人家的子孫還是有些關系的，不然這麼多槍支彈藥平常人根本弄不到。
不過晉造三八式那6.5mm的口徑不對，最後還是拿了把漢陽造七九步槍來試槍。
「呃……」
沐陽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這老伯有些太較真了。
「算了，小陳你出去，讓參謀長把炊事班叫來……再派一個班的騎兵吧。」
「是！」
小陳撓撓頭，感覺自己在這里有些尷尬，便立刻埋頭跑回村口去了。
一個人留在村里頭，沐陽也顧不上獨處危險不危險了，只覺得有些頭疼。明明是來建立關系、問情報來著，怎麼就變成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