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跡皺眉, 一臉揣度的看著謝之欽︰「你——沒有覺得,你跟之前不太一樣?」
謝之欽不解︰「何處不同?」
風跡上下——量了他一遍︰「你對鐘未凌,是不是過分袒護了?」
總給風跡一種, 坊間謠言要成真的錯覺。
謝之欽垂下眼︰「我只是實話實說。」
風跡眯細眼, 顯然不相信︰「你跟鐘未凌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而且,你是怎麼把他給救出來的?」
謝之欽不說話, 風跡更懷疑了︰「你該不會真對他動心了吧?」
謝之欽咬了咬下唇, 淡聲道︰「沒有, 我知道他要跟邃明師佷聯姻,他喜歡的也是邃明師佷,我不會如此不識相。」
風跡胡子一顫︰「那照你這話, 如果他喜歡的是你, 你還真就從了他了?」
謝之欽又不說話了。
風跡終于察覺到了不對,不過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倆人就沒怎麼說過話,到底怎麼就發展成這樣了?
而且,以謝之欽的條件, 要什麼樣兒的沒有, 偏偏對鐘未凌這個懷了野男人孩子的變態——意思,眼楮是不是有問題?
就在風跡攥拳, 逐漸積攢怒氣值的時候, 魏雨寧沖進門, 臉色灰白︰「掌門,小師叔,不好了!」
他掏出一張布帛,遞上去︰「師尊來信, 雲都望月關遇襲。」
望月關乃雲都靈脈所在,風跡迅速接過布帛,一目十行。
謝之欽關切道︰「可有人員傷亡?」
魏雨寧神色凝重道︰「近百名守關弟子,全部重傷,就連師尊也被飛刀割傷了手臂,不過萬幸的是,無人不測。」
謝之欽松了口氣︰「那便好。」
風跡把布帛攥在手心︰「好個屁!靈脈一大分支被砍斷,雲都北部峰巒靈氣流失十分嚴重,上面的靈植全數死亡,地下濁氣不斷上涌,不——正在修煉的弟子都遭到反噬,受了傷。」
風跡緩了口氣,抓起佩劍,風風火火就要往外走。
謝之欽不解︰「師兄,你去哪里?」
風跡——布帛扔到謝之欽懷里︰「自己看!」
謝之欽展開,目光一掃,便注意到最後那行字——【來人所用兵器,乃魔族特有。若此事當真是魔族所為,如此趁人之危,趁虛而入,仙魔盟約便不——作數,師兄出門在外,萬望珍重,雲都諸事我會處理,勿念。】
謝之欽連忙道︰「師兄,你別沖動,鐘未凌他這幾日一直跟我在一起,我可以擔保,這絕不是他安排的!」
「你擔保?你拿什麼擔保?」風跡怒道,「謝之欽,你小時候我怎麼教你的?既入了雲都,那便要誓死守衛雲都。你那麼多師佷重傷,你二師兄也被魔族飛刀所創,你現在卻處處為魔君開月兌,到底什麼意思?仙魔不兩立,魔族是有好人,仙門也確實——敗類,可兩邊的立場和追求就決定,兩方永遠不能做真正的朋友,這——我跟你說過多——次,你都忘了?」
「我沒忘。」謝之欽語氣強硬了——,「但師兄也說過,不論何時,若沒——確切證據,斷不可因為個人好惡,給別人提前扣上罪名。鐘未凌他確實不知此事,桑鈴兒和宿央也日日在他身邊,這幾日都在忙著調查鬼藤,我覺得這一定是有人在栽贓他們,故意挑起仙魔不合。」
「那我就更要去問個清楚了。」風跡忿忿道,「不止此事,還——兩道聯姻。雖然我看不慣斷袖之癖,更看不慣魔族,更不想仙魔聯姻,可若是鐘未凌真為了邃明坐懷不亂,守身如玉,我倒也敬他情深意重,畢竟——間之人,唯忠貞最難得。可他現在卻一邊吵吵著聯姻,一邊又懷了別的野男人的種,這到底置我雲都于何地?若是此事傳出去,我們雲都就徹底顏面掃地了!」
就在風跡提劍出門的一剎,謝之欽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眼尾眥出了樹杈狀的血絲,好像做了極其艱難的權衡︰「師兄,你別去質問他孩子的事。」
風跡冷笑︰「他敢懷,還不敢被我問了?」
「不是。」謝之欽抓住風跡袖子的力道收緊,雖然鐘未凌說,自己若向外人泄露仙魔大典那晚之事,他便殺了自己,可,若是再不說,等風跡過去鬧,到時候鐘未凌只會更丟臉,他不想讓鐘未凌顏面盡失。
風跡想把袖子抽出來,可謝之欽抓的太死︰「不是什麼,你倒是說話啊。」
謝之欽咬咬牙,鼓起勇氣道︰「因為那孩子是我的。」
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時冷到冰點。
屋外微弱的晨風輕輕吹著,擦過窗欞,發出細碎的噪音。
一旁噤若寒蟬的魏雨寧一時呆滯。
半晌,風跡的出雲劍 當落地,突兀的踫撞聲,勉強將三人的神識拉了——來。
風跡僵硬扭頭,目光失焦地看著謝之欽︰「你,說什麼?」
無論什麼話,只要說了第一遍,第二遍就會簡單許多。
謝之欽松開風跡的袖子,垂眼︰「鐘未凌月復中胎兒,是我的。」
風跡抿緊唇,渾身發顫︰「你——說一遍。」
謝之欽︰「孩子是我的,我就是你們一直在討論的那個野男人。」
剛說完,風跡就咆哮了一聲︰「謝之欽!」
聲音極具穿透力,整個春湘樓都隨之一晃。
小魔兵正在伺候鐘未凌喝水,被嚇了一跳,差點把水灑鐘未凌身上︰「魔君饒命,屬下並非——意。」
「無妨。」鐘未凌接過水,頓了片刻,「你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風跡這人嗓門怎麼這麼大,也不怕謝之欽被他嚇死。
小魔兵剛領命出去,門外一陣騷動,好像很多人也都過去了。
一炷香後,小魔兵一臉震驚的——來了︰「好多人,我擠了好久——擠過去。」
鐘未凌虛弱道︰「看見什麼了?」
小魔兵道︰「門關著,還設了隔音結界,我就透著門縫看了點虛影,風跡在打謝之欽。」
鐘未凌一愣︰「為何?」
小魔兵搖頭︰「不知,不過謝之欽跪在上,風跡拿著竹條,一直抽,下手挺狠的,外面那些小弟子一直喊著求情,不過沒用。」
鐘未凌眉頭微蹙,想要翻身下床,小魔兵連忙過來阻止︰「殿下,您現在還很虛弱,——什麼事,我去幫您辦。」
「不用,本座親自去。」風跡一向寶貝謝之欽,如非大事,不可能對謝之欽下那麼狠的手。鐘未凌借著小魔兵的力,穿上鞋,披著衣服便出去了。
到風跡門口時,發現果然被哭成一片的小弟子堵死了。
「師尊!你別打了,小師叔會被你——死的!」
「大師叔,小師叔就算犯了錯,也不至于下這麼狠手啊,您要真生氣,就罰我們,別打他了嗚嗚嗚嗚嗚。」
「魏師兄,你在里面倒是趕緊勸勸掌門啊,——這樣下去,小師叔真會受不了的。」——
人對里面的魏雨寧道。
可是,魏雨寧已經跪在一旁求情求到磕頭了,風跡就是不住手。
「謝之欽,你說,到底是誰勾引的誰?」風跡一竹條下去,抽在謝之欽已經滲出血跡的背上。
謝之欽死死撐著,緩過疼痛的勁,道︰「是我勾引的他,也是我強行玷污了他,都是我行為不端,與他無關。不管師兄——問幾次,還是這個答案。」
風跡咬牙︰「你還嘴硬!若真是你,那那晚也應該是你出現在他房間,不是他出現在你房間!」
謝之欽抬頭,語氣依舊平靜︰「因為我給他下了藥,又以解藥之名,把他騙了過來。」
「你!」風跡差點背過氣,「你無恥!」
謝之欽淡淡嗯了聲︰「我對不起他。」
「我把你從小帶到大,教你禮義廉恥,你卻做出這種下流之事,你他娘的全給學狗肚子里了嗎?!」又是一記竹條,抽在謝之欽後背上時,竹條直接斷了。
風跡的隔音結界,是隨手設的,小弟子們修為低,听不見,但對鐘未凌這種級別的,幾乎無用。
鐘未凌站在門外,听的一清二楚。
他站了一會兒,伸手撥開堵在門口的小弟子︰「讓讓。」
小弟子們只顧著謝之欽,直到鐘未凌說話,——發現鐘未凌在他們背後,一時無措,瑟縮讓開了一條路。
鐘未凌松開小魔兵扶著自己的手,緩步走到門口,腳尖抵著門縫,猛地一踹,門後拴著的門閂斷裂,吱呀——門開了。
看見謝之欽後背那一條條浸透衣衫的血痕,鐘未凌腦子空了片刻。
最後,還是被身後小弟子的吵鬧聲叫回了神,沒等小弟子們涌進,他就反手又把門給關上了。
听見動靜,謝之欽回頭,看見鐘未凌時,眼楮一亮,但瞬間又暗了下去。鐘未凌若是知道他把那晚之事說出來,應該不會想再看見他了吧。
風跡擋在謝之欽和鐘未凌中間,勉強斂起怒色︰「魔君進別人房間,從不敲門的嗎?」
「本座若是敲門,風掌門又不會給本座開,敲與不敲,——區別嗎?」鐘未凌淡淡說完,月兌掉自己身上披的衣服,繞過風跡,蓋在謝之欽滿是血的背上。
謝之欽身子一僵,眼神驚訝的看著鐘未凌,微微泛紅的眼尾,露出一絲無辜與溫柔。
看什麼看,求夸獎啊?你除了會往自己身上攬事兒,還會干什麼?鐘未凌傲嬌斜了他一眼,轉身看著呆愣原地的風跡,冷聲說道,「一旦醫修找到能打掉孩子的方法,本座就會立刻打掉,只要你們不外傳本座——孕之事,你們雲都便不會蒙羞。」
說完,鐘未凌就轉過身,要走。
風跡攥緊拳,他萬萬沒想到,此時此刻,鐘未凌竟然會為他們雲都考慮。最後,還是沖著鐘未凌的背影,道了句︰「多謝。」
「不必,算是我還謝之欽的救命之恩了。」鐘未凌淡淡道。
離開後,鐘未凌——到臥房,對小魔兵道︰「收拾東西,——掩月山。」
小魔兵一愣︰「現在?」
鐘未凌嗯了聲。
小魔兵皺眉︰「這麼急嗎?可聖女與右護法去清理城郊殘留鬼藤,還沒回來,殿下您的身體也還不宜勞頓,要不,——在此休息幾日?」
「不了,讓宿央留在此地,幫桑鈴兒收拾殘局。」鐘未凌抬頭,指了指小魔兵和自己,「我們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