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聲音清脆響亮, 又軟乎乎的帶點女乃氣，這一嗓子出來頓時引來了——面八方的關注，食客們紛紛扭頭看過來。
「誰家的小孩子呀, 長的真俊！」
「怎麼自己在這？找不到爹娘了嗎？」
小薛朗對周遭的聲音置若罔聞, 沖著孟塵踮了踮腳, 又晃了晃短短的小胳膊︰「哥哥，抱抱我！」
孟塵頂著周圍的視線, 盡量保持鎮定的伸手把薛朗抱了起來。周圍人見這倆人是認識的, 好奇完了便收回了目光。孟塵這才伸手, 輕輕在小薛朗肉嘟嘟的臉蛋——捏了一把, 低聲道︰「你還要不要臉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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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在說什麼呀？我听不懂。」小薛朗笑眯眯的說，又主動把自己的臉蛋送——去, 「我的臉蛋是不是很軟很滑很好捏？哥哥可以再捏一下哦。」
孟塵一時啼笑皆非, 他自然明白薛朗弄這一出是為了什麼，心里暖暖的，越看小薛朗越覺得可愛，當真忍不住又在他臉蛋——捏了一下。
「哥哥，我想吃外面的糖葫蘆。」小薛朗抱著他的脖子撒嬌, 「你帶我出去買好不好？」
孟塵心中微動, 低低應了一聲, 抱著薛朗站起來，往客棧外走去。
好巧不巧的，途中正好經過孟昭那一桌，孟昭等人方才也注意到了那個俊俏的男童, 抬頭本想再看一眼，誰知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到了那白衣青年身——，隨後微微怔住了。
孟塵方才一直背對著他們, 他們這才看見了他的形貌，只覺這青年容貌清俊非常，氣質卓絕出塵，竟不似這俗世之人，倒有點像誤落凡塵的——仙，令人心生敬畏。
卻也莫名的讓人心弦一顫。
尤其是那中年婦人，定定的望著孟塵的眉眼，一時竟不自覺的伸了伸手，下意識開口︰「你……」
孟塵卻沒看她，也沒有絲毫停頓，徑直越過這一桌向客棧外去了。
離開寬敞卻仍令人發悶的客棧廳堂，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孟塵才稍稍好受了些。他——處望了望，向街邊賣糖葫蘆的小販走去，取出凡人用的銅板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懷里的小薛朗︰「吃吧。」
小薛朗不接，女乃聲女乃氣說︰「我要哥哥喂我。」
嘖，得寸進尺。
孟塵看他一眼，還是親——拿著木簽，把一顆飽滿紅潤的糖葫蘆喂到薛朗嘴邊。薛朗這才笑嘻嘻的張嘴咬了一口，然後把糖葫蘆推給孟塵︰「哥哥也吃。」
孟塵自然而然的把他咬了半個的糖葫蘆吃了，薛朗腮幫鼓鼓的問他︰「甜嗎？」
孟塵︰「甜。」
薛朗抱住他的脖子蹭了蹭︰「有甜甜的糖葫蘆，還有甜甜的我，哥哥就不要傷心了哦。」
孟塵徹底被他逗笑了，偏頭眨了眨眼，然後低頭，在小薛朗的頭發上輕輕吻了一下。
——
他們在歸元城逛到了夜幕才回客棧，廳堂里的食客都散了，孟昭一家也早就離開了。
孟塵抱著薛朗——了三樓，進了他們的房間。見某人還沒有變回去的打算，孟塵不由笑︰「裝小孩裝——癮了？嗯？」
薛朗一副听不懂的樣子，哼哼唧唧的把孟塵抱的更緊了。
「下來。」孟塵說，「抱了你一下午，我——臂都有點酸了。」
「我不。」薛朗耍賴，摟住孟塵的脖子硬是不撒——，「哥哥身——聞起來香香的，我不要下去。」
說完，還湊——去在孟塵臉頰——「吧唧」親了一口。
孟塵︰「……我要去沐浴了。」
薛朗眼楮立刻亮了︰「帶我一起！」
孟塵眯眼看他。
「我年紀小，不會自己洗澡，會被水淹到的。」薛朗可憐兮兮的懇求，「哥哥幫幫我吧。」
嘖。這還真是徹底不要臉了。
孟塵拿他沒辦法，——且該做的已經都做了，也沒必要再矯情什麼，于是抱著薛朗去了浴池。
歸元客棧有公用的大浴房，也有條件好的獨立浴房，孟塵要了一間單獨的浴房，見環境很是干淨整潔，稍稍放下了心，將干淨衣服放在一邊，解開了身上長袍的腰封。
小薛朗在一旁，眼睜睜看著白色繡鶴紋的腰帶飄落在地，接著是白色外袍，再接著是單薄的寢衣……
他的臉越來越紅，咕咚咽了咽口水，抬起肉嘟嘟的小手捂住了鼻子。
孟塵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一臉淡然的除去衣物，徑自邁進熱氣氤氳的浴池，靠著池壁閉上了眼楮。薛朗實在忍不住了，三下五除二的把衣服一月兌，光著**噠噠跑過去，一下子跳進了水里。
「哥哥，」他仗著自己可愛無害的形態，大著膽子給自己謀福利，「幫我搓搓背，我夠不到。」
他說著還撲騰了一下自己的小短手，示意不是找借口，是真的夠不到。
孟塵睜開眼看了看他，把他拉到身前，拿起香胰子給他擦了擦背，又主動問︰「其他地方要幫忙洗嗎？」
薛朗︰「！」
還有這種好事！！
「要！」他立刻用力點頭，越發把臉皮丟到了雲外，「全身都要洗香香！」
孟塵點點頭，一雙——溫柔的幫他清洗身體。薛朗被伺候的飄飄然，魂兒都要飛了一半時，突然听見孟塵輕輕笑了一聲，道︰
「好小。」
薛朗︰「…………」
好小……
好小……
小……
下一刻，空氣中魔息涌動，光溜溜的小孩子驟然消失，取——代之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成年男人，惡狠狠的把孟塵頂在了池壁——，一臉威脅道︰「你剛才說誰小？嗯！？」
「說誰誰自己知道……嘶……」孟塵臉一紅，伸手推他，「你別亂蹭——」
薛朗置若罔聞，身體緊緊壓——去抱住他，在他耳邊問︰「感覺到了嗎？小不小？嗯？」
「你這個——」孟塵耳尖都紅了，偏頭低低抽了口涼氣，「這會兒怎麼不裝小孩子了！？」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事要做。」薛朗親了親他的耳朵，一本正經告訴他，「大人的事要交給大人做。」
孟塵︰「……」
不要臉！
——
屋里點了一盞小燭，鏤空的香爐里燃著一捧松木香屑，幽幽的擴散在空氣里。
孟塵握住薛朗的——腕，有些受不了的蹙起眉尖，聲音很低的嗚咽了一聲。薛朗察覺到他的不舒服，立刻停下動作去哄，在人的唇瓣上一下又一下的吻著，溫柔的說一些又暖心又讓人害臊的話。
直至後半夜將天明時，孟塵才沉沉的睡過去，眼尾猶自泛著薄紅，看起來乖乖的，讓人恨不得捧起來藏進心窩窩里。薛朗靜靜看了他半晌，滿眼愛意的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了吻，悄——聲息的下了床，給青年掖好被子，開門出去了。
孟塵心善，記掛著生恩，不會同孟家人計較什麼，薛朗卻咽不下這口氣。
雖不至于報復，但一點小小的——訓，還是有必要的。
他輕而易舉的找到了孟昭如今的住宅，化作一陣黑霧涌了進去。隨即天明時分，所有人都听見宅子里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孟昭听出那聲音是娘親的，臉色一變，立刻沖入房中︰「娘，您怎麼了！？」
女人坐在床——，似乎剛從噩夢中醒來，哭的——氣不接下氣，他爹也是一臉灰敗，痛苦的坐在一旁，捂著臉老淚縱橫。
孟昭大步走過去扶住他娘，滿心焦慮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塵……塵塵啊……」女人不知道夢見了什麼，顫著——嚎哭不已，「我對不起塵塵……我沒良心……是我親手丟了我的孩子啊！」
孟昭猛的怔住。
他自然記得，自己曾有個三弟，叫孟塵。
三弟身體羸弱，脾氣性格卻極好，他也一直很喜歡這個弟弟，可誰知一天干農活回來，卻听見一個噩耗——三弟被賣掉了，換了兩袋糧食。
他想去把三弟找回來，可一個一——所知的農村少年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他滿心痛苦悔恨，不願去踫一粒米，可卻面臨被活活餓死的境地——
後他流著淚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飯，然後毅然離開村子，去參了軍。
他發跡之後，把一家人接到了身邊，同時從沒放棄尋找三弟的下落，只打听到三弟曾被輾轉賣去過許多地方，卻始終找不到人影。
這麼多年過去，三弟的身體又不好，或許早就……不在人世了。
孟昭被勾起心中隱痛，一時也分外難受，哽咽問︰「娘，您夢見塵塵了嗎？」
女人捂著臉不說話，只是哭的肝腸寸斷。當年狠心賣掉老三，雖用換來的糧食救活了一家人，可這麼多年她心里一直飽受煎熬。
她努力的讓自己忘掉這件事，可一個夢卻把她最不堪、——自私、——惡毒的一面暴露出來，讓她在良心譴責下——處遁形。她後悔，她痛苦，她絕望，卻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挽回了。
「昭……昭兒。」她最後如拉著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抓住孟昭的——臂，哭著道，「你一定要做一個好人，做梁國的好將軍，守護百姓，就當是為你三弟積福……知道嗎？」
「我知道。」孟昭沉聲道，「我會的。」
「還有，我收拾收拾，你帶我去慈悲寺。」女人抹了把淚，「听說慈悲寺方丈收留了許多——家可歸的乞兒，我賣掉首飾去捐些銀錢，就當……」
就當是，一個自私母親的懺悔，和永遠——法彌補的補償。
——
薛朗在天明之際回到了歸元客棧，躡——躡腳的開門進屋，見孟塵還睡著，頓時松了口氣，悄悄的爬上床，重新鑽進了被窩里。
剛想伸——把孟塵攬進懷里，孟塵卻已抱住了他一只手臂，聲音慵懶，閉著眼問︰「去哪了？」
薛朗︰「……」
他嚇的差點心髒驟停，連忙扯了個慌︰「早起睡不著，下樓看看他家早上有什麼好吃的，等你睡醒帶你去吃。」
孟塵嘴角輕輕一彎，沒再問什麼，低低「嗯」了一聲。
薛朗把他抱進懷里，親親他的鼻尖︰「時間還早，多睡一會兒吧。」
孟塵應了一聲，就在薛朗以為他已經重新睡著的時候，听見青年輕輕叫了他一聲。
他立刻回應︰「怎麼了？」
孟塵閉著眼，往他懷里縮了縮，——指輕輕插進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相扣。
「……謝謝。」孟塵唇角帶著笑，輕聲說，「還有……」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