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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安說到一半,話鋒一轉︰「我們首先要弄清楚容全是否真的想要取代靖南王。紅姬可以利用他的野心謀奪百紹至寶,反過來,我們也可以利用他去對付紅姬。」

王妧沉默了。

六安不解。王妧的臉色既不像惱火,也不像疑惑。她在考慮什麼?

王妧伸出手,阻止他發問。

「這件事,你暗中去查。」她說,「百紹國主的佷女就在離島嗎?」

六安點點頭︰「就在離島。就在慕玉山莊。」

他順勢提出,由王妧掩護他進入慕玉山莊,搜尋蒲冰的下落,還將蒲冰選中離島作為棲身之地的緣由說給王妧知曉。

王妧心中的驚訝越來越多,到最後已變成嘆服。

「紅姬到底打算如何對付她?」王妧關切起來。

六安看她的樣子,一下便猜到她的心思。

「殺人奪寶,自然是要殺了她。」

王妧一邊思索,一邊說︰「如果讓紅姬拿到百紹至寶,她在暗樓中的地位勢必水漲船高,將來你要對付她也會更難。蒲冰帶著百紹至寶來到南沼的目的首先是保命,其次才是奪回她在百紹的身份,除去那些和紅姬抱著相同目的的人,有能力幫助蒲冰的人並不多。」

六安笑了笑,王妧還是把蒲冰想得太簡單了。

「蒲冰和自己的親姑姑反目,全是紅姬對容全的說法。假設百紹新國主另有所圖,先和佷女演了一場鬩牆的好戲,再趁著百紹至寶將南沼攪得天翻地覆的機會渾水模魚。你把蒲冰當成受到迫害的可憐人,其實是小瞧了她。」

王妧抿著嘴。她無法反駁六安這番話。

她臉上訕訕,轉移了話題︰「你說蒲冰會一種金針技法,我好像听萬全一說過,黃三針也懂得這種技法。不過,黃三針用它來下毒和解毒,而不是用它治療足疾。」

六安微微一笑。

黃三針自從替靖南王解毒續命後便失去蹤跡。南沼深林遍地都是毒蟲毒草,對黃三針來說大約是個天然的寶庫,只要他足夠謹慎小心。

「別忘了,他還想要你的命。」六安提醒道。自從第一次見面,六安對黃三針的警惕便沒有放松過。

王妧點點頭。

「你先去慕玉山莊門口等著,最好鬼祟一些。田大管家知道你是容全的人,他認為你們會阻礙慕玉山莊和縣衙的人捉拿真凶。如果我湊巧發現你在山莊門外徘徊,他們一定會拿下你,看管起來。」

六安故意問︰「你就不怕他們對我下手?田大管家一出手,我不死也要月兌層皮吧?」

王妧蹙眉想了想,說︰「你便讓你帶來的那些人去山莊門外鬧一鬧,把容全的臉面扯一扯,算是為你正身。如果田大管家還是不給容全面子,我……」

六安听她說到這里,忍不住笑出聲來。

田大管家的手段?編故事嚇唬小姑娘?寒冬臘月拿冷水潑人?根本就是花架子。這人憑借田夫人的威望,在島上說一不二,久而久之,他也把別人的懾服歸因于自己的能耐了。

王妧以為六安是在取笑她,氣得扭頭就走。

六安連忙追上去,高聲說︰「就算田大管家對我用了私刑,我也受著。你要我做什麼,別只說一半,我還沒听明白呢。」

王妧忙示意他噤聲。幸好,左右並無行人經過。

「在他們抓住真凶之前,你就能留在山莊里,就有足夠的時間找到蒲冰,再想出辦法把她手里的百紹至寶借來作餌。」她飛快地說完這些,把六安趕走了。

王妧一個人慢慢往回走,山莊的馬車被她留在街頭等候。

這時,她突然瞥見一道人影拐進一個小巷里。

那道人影,好像是黎焜?

起先,王妧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她前腳剛得知黎焜有殺害總督府黃參事的嫌疑,轉過頭她便看到一個身形很像黎焜的人,這很不合常理。

不管黎焜有沒有殺人,他都不應該在大街上亂走。

王妧拋開這個念頭,仍舊打算回慕玉山莊去。六安還在等著她。

誰知,那人竟然折返了。

作一副漁民裝束的黎焜手里提著幾條死魚來到王妧身旁,把她當成客人來招呼。

「你……」王妧遲疑著,但看到街上往來的路人,她還是什麼也沒問。

「不買嗎?」黎焜的聲音透著失望,腦袋耷拉地走了。他腳下不停,走沒兩步便回過頭,對著王妧使了幾個眼色。

王妧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追上了黎焜的腳步。

漁場附近有許多處用竹籬圍起來的屋舍,大多是漁民們的居所。籬笆上曬著漁網和各種海貨,帶著天然的海水的味道。

黎焜熟門熟路,領王妧經過一叢籬笆,伸手一推打開一道木門。

門後是雜亂的漁具和生火的木柴,王妧必須小心翼翼地繞過它們,才能進入到屋子里。

「怠慢姑娘了。」黎焜為她收拾出一張條凳,請她坐下。

王妧卻沒有和他客套。

她直截問道︰「誰殺死了黃參事?」

黎焜全身仿佛都僵住了。他閉上眼楮,聲音微顫。

「是我。」他承認道。

王妧倒吸了一口冷氣。

「為什麼?」她的聲音並不比黎焜的鎮定。

「他手里握著輸送軍糧的路線,卻在這種時候來到慕玉山莊。我當面質問他,他也親口承認了,他要把王爺的計劃出賣給田夫人。」

「可是他最後悔過了!」王妧說得又急又快,「他最後根本沒有任何反抗,就被你殺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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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焜根本沒有放過黃參事的打算。他的理智和經驗都在告訴他,只有殺死黃參事才能將風險降到最低。

「王妧,」這是黎焜第一次直呼王妧的姓名,他盯著她的眼楮,說,「我必須這麼做。不久之後,有很多人會死,但有更多人能活著。究竟誰生、誰死,是老天爺的安排,凡人無法左右。」

王妧手上微微顫抖。她早該知道黎焜是一個不怕死的家伙。

他不僅不怕死,還不怕死人。

他手無縛雞之力,卻看慣了生死。

「有的人,雖死猶生。」黎焜喃喃細語。除了王妧,再沒有第二個人听到他說出的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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