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來的差役或許攔不住幾人,但他們若還想在湖州行走,必定不敢把他得罪狠了。範從淵這樣想著,面上越發從容了。
王妧微微側著頭,注意到莫行川正在用口型提醒她︰還記得要秘密行事?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
如果沒有王姍和靖南王的舊事,她本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見靖南王,就連趙玄也樂意促成二人會面。可她不能這麼做。王姍一死,靖南王對燕國公府來說是敵是友,還很難說。
還有如意樓的事。萬全一自薦留在滁州,聯合周充尋找萬家先祖留下的秘寶。即便他告訴王妧,打理如意樓的人隨時恭候她光臨,她也同樣不敢輕舉妄動。
張伯有意無意的提點,每每讓她如醍醐灌頂。雀部、包括京城的如意樓已被周充接管,湖州的如意樓現在也已經不是王姍留下的模樣了。
每一件事都急不來。
王妧面露難色。
「範司務的記性未免太差了,我和這件事本就沒什麼牽涉,不是嗎?」她順著舞師失蹤的事找到段家和這個頗有見地的丫環,可靖南王的事依然沒有一點眉目。眼下既然沒有別的線索,她也只能繼續查下去了。
範從淵由擔心王妧等人會壞事,到要挾王妧進王府協助小紅,態度轉變之快令人咋舌。
只听到他冷笑一聲。
「哼,你不去王府,那就只剩下一個地方能去了,」他早已收起面對小紅時的和善,惡狠狠地說,「下獄去吧。」
王妧面不改色︰「沒有人能一手遮天。」
「確實,」範從淵輕蔑道,「有些人我惹不起,但是你們,不在其列。」
一陣劍拔弩張的壓迫感讓段家眾人一致噤聲不語,唯有小紅惶惶開口,試圖挽回眼前這個對王妧不利的局面。
「大人,這位姑娘與段家非親非故,她不願……也是情有可原。」
範從淵看也不看小紅一眼,只對著王妧說道︰「我今天把話撂在這,你若不隨小紅入王府,就別想在湖州待下去。還有,你若敢不盡心幫她,你們這群人的下場依然只有一個。」
他將王妧的沉默視為屈服,隨後,帶著差役耀武揚威地離開了段宅。
段老爺將妻子從地上扶起來,段夫人含著淚與丈夫相視無言。下人們被遣離大廳。
段夫人拉著小紅的手輕聲叮囑,夫妻二人眼中都流露著殷切的期望。好在有小紅提醒,段夫人才記起要為查探段綺星的下落做哪些準備,而留給她準備的時間已經不多。
「範大人入夜才會派人來,姑娘可以暫時留在段家稍作歇息。」小紅走近前來,帶著惴惴不安的神情對王妧說。
王妧搖了搖頭,表示她還有事情要辦,隨後帶著莫行川等人回到了落腳的客店。
到了晚上,範從淵如期將二人接進了王府別院。
接待她們的是一位姓婁的中年婦人。然而,其言行舉止,乃至穿衣打扮都像個老婆子一樣,範從淵也稱她作「婁婆婆」。
婁婆婆一句多余的話也不說,直接將二人帶到提供給女舞師起居的院落。正面一字排開的幾間屋子已住滿了人,唯有面西一排屋子中還有角落里的兩間空著。
推開就近的那間,陰冷而混合著灰塵的空氣直撲到臉上,婁婆婆不由得退開幾步。若說屋子經久不用,積了灰塵是很正常的事,可地面上淌著的污水、倒地的桌椅以及對著院牆的破窗就很不尋常了。
王妧露出揶揄的神色。
「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婁婆婆臉色微變,老成持重的她豈會听不懂這反語。她當然很快就猜到這是誰做的好事,也明白做了這件事的人雖然目的是為了給新人一個下馬威,可一不留意卻把她的臉面、把靖南王府的臉面也給抹黑了。
「呵呵,」婁婆婆冷笑一聲,說出了擺在眼前的事實,「看樣子這屋子暫時不能住人了。」
她不看也知道另一間屋子也會是相似的情形。
小紅對著一片狼藉視若無睹,從袖子里掏出一個荷包來,親切而又帶著幾分敬重地遞到婁婆婆手上。
「婁婆婆費心安排,我們本不應該挑剔,只是,既然我是來補段姑娘的缺,那麼住進段姑娘原本的屋子也說得過去。婁婆婆以為呢?」
婁婆婆沒有馬上接過荷包。
「這……我是無福消受。」她輕輕推開小紅的手,「範司務交代過,沒有他的吩咐,誰也不能進那間屋子,如今那屋子還鎖著。」
小紅卻也不羞不惱,她點點頭,執著地再次把荷包遞了過去。
「既然是範司務的吩咐,我們自當听從。往後還要勞煩婁婆婆提點,小小心意,就別推辭了。」
小紅的話說得熨帖,婁婆婆終于受了。她若再推辭,恐怕二人要誤會她偏袒徇私了。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已經掛了,現在基本上都在用 \\ 。
「兩位姑娘暫且先和其他人合住一屋,等這兩間收拾好了再搬過來不遲。」婁婆婆已準備息事寧人。說到底,她只負責照料眾位舞師的起居,舞師們有了出格的行為,她也只能如實上報而已。
婁婆婆帶著二人走到對面。屋子里亮著燈,敲門聲很快引來屋中人的回應。
開門的是個雙十年紀的女子,名叫郭柔。婁婆婆向她介紹了王妧二人的身份以及眼前的情形,並婉言提出請求。郭柔善解人意,笑著接納了婁婆婆的安排。
于是,小紅住進了郭柔的屋子。
「你便暫且和丁姑娘住一屋,雖然不是人人都像郭姑娘一樣好相處,但是丁姑娘不會故意為難你。」婁婆婆領著王妧敲開了隔了不遠的另一扇門。
屋子里探出來一張未施脂粉、卻愈發凸顯其麗姿秀色的俏臉,丁美一臉疑惑,等婁婆婆說明了原委,她稍微猶豫了一會,而後才點頭答應。
婁婆婆盡了自己的職分,獨自回到北面的小屋。
王妧進屋後環視一周,屋中陳設豪奢,尤其是那個瓖寶石的錦屏格外奪目。繞過錦屏,她才看到鋪好的睡床和一張矮榻。
丁美指著矮榻對王妧說了第一句話。
「你今晚就歇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