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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公府理事的東花廳,王妧一大早就來這里找總管朱賢。

「賢叔,我準備後天去滁州。」

「這個時候去?」朱賢稍一思索,隨即點點頭說,「鄒山那條路最近不太好走,不如走水路,先走廣臨渠到雲州,再走一兩日陸路……」

說到這,他停下來,帶上歉色解釋︰「瞧我,這嗦的毛病又犯了。姑娘這次要帶多少人手?要去多久?」

「人手和路線請賢叔看著安排吧,只是,要明天準備好,我後天就動身。」王妧神色如常。

「姑娘走得這麼急,國公爺那邊要不要先交代一聲?」朱賢問道。

王妧點點頭,燕國公原就希望她能去滁州。而她也不想再留在京城,不如就去滁州。

「對了,麓山行宮昨天傍晚送了信來,說是給姑娘的。」朱賢從桌案上找出一封信來,交給王妧。

王妧這幾日無暇回行宮,碧螺是知道的。莫非發生了什麼急事,才讓人送信來?

打開一看,信上的內容讓王妧臉色微變。朱賢在一旁見了,忙問她出了什麼事。

王妧將信攥在手中,輕輕搖了搖頭。

「準備出行的事就勞累賢叔了。這件事……」王妧低頭看著手中的信說,「我自己處理。」

說完,也不等朱賢有何反應,王妧自顧出了花廳。吩咐人備下車馬,王妧想起六安已被她趕走,她悶哼一聲,獨自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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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還是原來的馬車,而馭馬之人卻變成了別人。途中,車夫走錯了一條路,比王妧平時往來麓山行宮多花費了些時間。

正煩悶間,王妧忽然發現角落里多了一塊棉布,她伸手揭起,這時才發現小白貓躲在里頭。見它睡得十分安穩,王妧不知為何竟羨慕起它來。

揉了揉小白貓頭頂的絨毛,王妧心頭也順暢了許多。

行宮里,王妧找來平時打理清風閣的宮女,一問之下,碧螺果然不在了。王妧在燕國公府收到的是劉妃的信。劉妃派人將碧螺帶走,還挑釁王妧說,行宮里有找到碧螺的線索,救不救得了碧螺就看王妧的本事了。

屋中仍是王妧離開前的布置,線索會在哪兒?

她信步走入里間。妝台明鏡、圓桌鼓凳、高幾瓷瓶,一切如舊,唯有拔步床前的腳踏上擺著的一雙繡工精致的鳳頭鞋不是她的。

王妧的心怦怦地跳了。她認得這雙鞋。

久泰坊吳三娘風流嫵媚,王妧在上門詢問她藍綾的事時,她腳上穿的就是這樣的一雙鳳頭鞋。走近一看,鞋下墊著一片槭樹葉子,巴掌大的紅葉透著一股腥甜的氣味,葉上的墨跡將干未干。

「今夜,穎江邊,靜候芳蹤。」

既無稱謂,也無落款,看似匆匆寫就。即便如此,王妧也能猜到了寫下邀約的人是誰。和暗樓有莫大關聯,幫長公主殺人煉藥,在鎮察司眼皮子底下毒殺花匠,也許那個名叫藍綾的人還做了更多的惡事。比如,眼前這雙鳳頭鞋的原主吳三娘,會不會也已經遭到藍綾的毒手?

更重要的是,藍綾和劉妃如何勾結在一起?

盯著「穎江」兩個字,王妧的心情越發沉重。赴約去見藍綾,雖然危險,但對她來說卻是個機會。王妧取來紙筆,沉吟許久,把她所知道的有關暗樓和藍綾的事悉數記下。如果她發生了不測,燕國公也不至于一無所知。

這一寫,就寫到了日暮時分。王妧把寫下的東西封好,交給送她來行宮的車夫。

「你把這封信送回府里,交給朱總管,就說,我請他暫時保管。」

車夫領命而去。王妧也返身往回走,卻被突然竄出來的小白貓嚇了一跳。

「他特地去菩提寺把你接回來,我還以為他很在意你呢,誰知道這麼輕易就把你給拋棄了。」王妧俯子,把小白貓抱了起來,「罷了,就當我自私,把你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小白貓「喵」了一聲,溫馴地躺在她懷里。

夜晚很快來臨。

穎江渡口距離行宮並不算遠,當初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王妧才會被送到行宮來養傷。她另用了行宮的車馬,並不忘把小白貓也帶上。

穎江由西向東,連著廣臨渠。江上有一段水勢平緩,風光雅致,最適合春日里泛舟游玩。時已入秋,更兼是在夜里,江上的游船只有稀疏三兩只。

王妧來到渡口,讓車馬候在岸邊。她剛一出現,就有一只小舟從蘆草叢中冒出來。

「姑娘可是姓王?」

王妧點點頭。

船夫是個干瘦的中年男子,他確認了王妧的身份後便說︰「藍公子命我渡姑娘去江心。」

王妧看了一眼黑  的江面,水下似乎潛伏著無數難以名狀的惡鬼,只待她踏足其中,便要將她永遠禁錮在那里。她暗暗深吸一口氣,上了小舟,緩緩往江心移動。

行了一里有余,小舟終于向一只游船靠近。遠遠看去,船身長約三丈,雕欄畫檻,珠簾掩映。船帆偃息,也不見半點燈火,游船似乎就這樣幽靜地在江面飄蕩著。等近了,借著明朗的月色,王妧辨出船中有一個坐著的人影。

那人發覺了小舟的蹤跡,走出船室,迎上前來。他也不說話,靜靜地打量著王妧移步到游船上來。他身上藍色綢袍在月光下漾著水波一樣的紋絡。

月夜孤身獨來,就這份勇氣,藍綾也覺得十分難得。不過,若只是有勇無謀,那也可惜。

王妧也暗自在觀察對方。藍綾身上的脂粉味很快就被她忽略過去,她和他對視了一眼,卻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懂對方。

他的眼里帶著笑意,讓王妧覺得熟悉,卻又讓她覺得惶恐。

「兩次,我都以為你逃了。」王妧立在船頭,首先開口。

「逃?」藍綾笑了笑,「這里又沒有什麼洪水猛獸,我逃什麼呢?」

「周充這個時候想必正在追捕你。就算你把證據都抹除干淨了,他也知道是你。」王妧平靜地說道。

藍綾掃了王妧身後的江面一眼,反問王妧︰「我?我做了什麼?」

王妧沉住氣,一言不發。

藍綾卻哈哈大笑起來︰「你不說,那便由我來說了。手刃長公主的人可是你的手下,你想說我狠辣無情?我怎麼比得過你呢?」

王妧心潮難平,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藍綾掌握了主動。

「你別告訴我,你對長公主存著幾分真心,不忙著逃命反而來找我報仇。」王妧側身走了幾步,船板上的一團陰影也隨著她移動。

藍綾笑得眉眼彎彎,卻不像之前放肆的大笑,他點了點頭,心滿意足地說︰「不錯。是有人買凶來殺你。」

「劉妃。」王妧接道,這已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

誰知,藍綾卻搖頭說道︰「她給不起我要的價。」

他眸色發冷,鎖定了王妧。

「還有一個你不知不覺中得罪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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