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雍理醒來時,面紅耳赤。
他做了個夢,夢里有個美人在親他,親得……親得讓他十分十分不好意思。
偏生那美人還長得和沈昭君一模一樣,何止一模一樣,分明就是。
這夢……這夢!
雍理都沒臉看沈君兆了。
他悄咪咪睜開眼,怕看到沈君兆,又想看到他。
「陛下您醒了。」趙泉泉尖細的聲音瞬間斷了元曜帝的心馳神往。
哪有沈君兆,只有老太監!
如此落差,雍理起床氣火速登頂︰「阿兆呢?」
趙泉泉忙道︰「老奴過來時,沈公子已經出去了。」
雍理蹙眉︰「你不是一直在外間,他起身你不知道?」
小皇帝嚴肅起來還是挺嚇人的,這主子人小卻不好糊弄,趙泉泉很了解,他不免有些汗涔涔︰「沈公子內家功夫了得,怕是有意瞞了老奴。」
雍理︰「……」
行吧,他家阿兆的確厲害,他都沒察覺到,這老太監听不到也正常。
「應該是去晨練了。」雍理又補充了一句,「故意瞞你做什麼,是怕擾了朕。」
趙泉泉噎了一下,應承得很快︰「陛下說的是,沈公子自然是怕吵醒您。」
元曜帝滿意了,並且想出門去看看沈君兆。
四更天晨練,沈君兆也未免太刻苦了些,讓他跟著自己睡,實在委屈他。他若在沈府,因著不用上朝,只需等下午再入宮,時間倒是充裕許多。
想到這些 ,雍理腦中閃過的念頭不是讓沈君兆回宮,而是讓沈君兆不用送他去金鑾殿,這樣就能多睡會兒,好生安排行程。
正心不在焉的更衣,雍理看到了自己脖頸上的紅點,他蹙眉道︰「這夏日實在惱人,又熱還多蚊蟲。」他又被叮了好幾個紅點點,只是怎麼不太癢?
饒是趙總管見多識廣,也猜不到昨晚龍床上發生了什麼,只道真是蚊蟲,忙道︰「陛下要用一些碧玉膏嗎?」這是太醫院做的清涼止癢的膏藥,很是見效。
雍理不愛聞那味︰「不用,這蚊子不太行,朕都不癢的。」
話音落,沈君兆披著一身涼意掀簾而入。
雍理正伸直胳膊被人伺候著穿帝服,人動彈不得,眼楮卻比人還活泛︰「你也太勤勉了。」
沈君兆沒太理解他這話的意思。
雍理繼續道︰「你以後肯定是當文官的,干嘛要練這身內家功夫?又不讓你領兵打仗!」他才不舍得放沈君兆出去領軍,他白白淨淨的昭君可不能真出塞!
沈君兆知道雍理是誤會自己去晨練了。
可其實他哪在晨練?吹了一宿涼風也沒歇了心頭火苗,反而有越燃越盛的趨勢。
沈君兆垂眸,含糊道︰「既學了這功夫,便不想落下。」
雍理笑他︰「朕還不知道你,看似雲淡風輕,實則爭強好勝。」
沈君兆︰「……」
雍理又道︰「無妨,朕就喜歡你這性子。」
沈君兆的心便是一顫。
雍理自個兒說完也是怪不好意思,主要是他想起自己那個不要臉的夢。
夢到沈君兆也就罷了,怎麼還會夢到那樣子的沈君兆。
像是要把他給吃了。
咳!
打住!
雍理趕緊岔開話題︰「昨晚有蚊蟲,你有沒有被咬到?」
沈君兆蹙眉,心中懊悔,覺得自己不該跑到屋檐上待一宿,該留在內室看著雍理。
誰知雍理下一刻就扯下衣領,仰起脖頸道︰「你瞧,朕被它們咬了好幾口。」
沈君兆︰「………………」
玄色帝服,明白龍紋,襯得少年脖頸修長,光滑如玉,上面的紅點像落在雪上的花瓣。
雍理竟還模了自己一下︰「好在不癢。」
沈君兆輕吸口氣,突兀道︰「時辰不早了,陛下且更衣,臣先退下了。」
說罷完全不給雍理留他的機會,竟是用了些身法快速離開。
雍理︰「誒……」
怎麼就跑了!
可惜他還在被摁著戴帝冠,攔不住。
哦,攔也攔不住,再說他一會兒要去上朝,總得放沈君兆走,不過很快雍理又快活了——下了朝過了御庭議事,下午就又見到沈君兆了,很快!
這一早上和一上午,元曜帝都很精神。
雖說他還在學政期,但沈爭鳴不似外人眼中那般獨權專政,大朝小會上都很注重雍理的意見和想法,不僅引導他擁有更全面的大局觀,更條理分明得幫他梳理一應事務的舊例和新改。
沈爭鳴姿態擺得正,大臣們雖多是沈家家臣或後生出身,但也給足了小皇帝面子。
晌午過後,是錢公允給皇帝講學的時間。
雍理沒等來沈君兆,先看到雍小胖。
彼時雍珠還沒封王,只是個宗族,主要任務是陪|睡——皇帝哥哥上課他陪在一旁打瞌睡。
雍理捏他肉嘟嘟的面頰︰「中午吃什麼了?」
雍珠哎喲哎喲也躲不開,開始報菜名︰「雄雞報喜、佛手生香、鼎湖鴿子蛋、福壽鮑魚片……」
雍理哭笑不得︰「你小子吃得比朕都好!」
雍珠眼珠子一轉︰「都是些大魚大肉,陛下慣不愛吃的。」
雍理瞧他︰「你倒是知道朕愛吃什麼?」
雍珠嘿嘿一笑道︰「沈君兆伺候著的,您都愛吃。」
雍理踹他一腳︰「就你明白!」
兩人說說鬧鬧,等來了錢公允,卻沒見著沈君兆。
雍理蹙了蹙眉,直接問出口。
錢公允捋捋下巴的幾根稀疏白胡︰「老臣瞧著是被沈相叫走了,怕是父子倆有事交代。」
雍理不慎開心︰「……哦。」
他有點擔心沈爭鳴責罵沈君兆,雖說昨日里兩人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可沈爭鳴待沈君兆太過嚴苛,屁大點事都要罰,雍理不放心。
錢公允點了雍理一句,雍理不得不收心,仔細听課。
至于雍胖珠,早呼呼大睡,哈喇子直流了。
挨過下午,晚上更見不著沈君兆了。雍理老大不痛快,泡浴不涼快,吃飯不可口,連燻香都有股子怪味。
沈君兆不來見他,他總不好這般去傳人,只能忍著。
忍著忍著,雍理又多少有點不安,他勉強看了半個時辰折子,到底是靜不下心。
早上的沈君兆好像有些不痛快?
當時他以為他是晨練完比較困倦不愛說話,現在想想……
莫不是在生悶氣?
這又是氣什麼!
他有惹他生氣嗎?
雍理打小記性好,來來回回把事都過了一遍,發誓自己絕沒惹到心思敏感的小伙伴。
莫非是睡了後?
雍理忽地記起那個極其不要臉的夢。
小皇帝蹭地站起來,心涼了半截。
趙泉泉一驚︰「陛下有什麼要吩咐的?」
雍理︰「朕……」
他不會半夜輕薄了沈君兆吧!
趙泉泉謹小慎微地等他吩咐,雍理沒好氣問︰「你昨晚有沒有听到什麼動靜?」
趙泉泉被點了睡穴,哪知道動靜不動靜的︰「陛下和沈公子都睡得很安穩。」
雍理難以啟齒︰「就沒有……嗯,沒有……奇奇怪怪的聲音?」
趙泉泉︰「奇奇怪怪的聲音?」
雍理︰「……」也不知道老家伙是怎麼活到這個年紀的,果然還是父親大度敞亮!
雍理慌了——自己十有八九是做了什麼!
沈君兆那小性子他比誰都了解︰生氣不說,萬事能忍,可一旦落下心結那真是這輩子都別想解開。
雍理最怕惹了沈君兆厭棄,一想起沈君兆日後都不理他了,他生不如死!
「傳……」
雍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麼晚了把沈君兆叫來做什麼,更加惹他厭惡。
小不忍則亂大謀,雍理告訴自己沉住氣!
今晚見不著,明日總能見著,沈君兆總還得去上課,他肯定能見到他。
到時他一定好好和他道歉,好好同他說一說,只要阿兆不生氣,他絕不……絕不再行那荒唐事。
這一宿雍理睡得很不好,早朝和御庭議事也有點心不在焉。
等到下了御庭議事,沈爭鳴一句話更是讓他整個人愣住︰「犬子昨日染了風寒,近些日子就不入宮伺候了。」
雍理急道︰「可還嚴重?宣太醫了嗎。」
沈爭鳴沉聲道︰「不過一介白身,哪有資格用太醫。」
雍理蹙眉︰「阿兆是沈相獨子,又是朕最貼心的玩伴,怎麼就用不了太醫!」
小皇帝一旦語氣嚴肅,沈爭鳴是不會駁他的︰「陛下既賞了他恩典,便讓陳太醫過去看看吧。」
雍理松口氣︰「囑咐他好好休息,莫要心急功課。」
沈爭鳴︰「臣代犬子謝過聖恩。」
一日,兩日,三日……
雍理整整四天沒見到沈君兆了!
他忍不住了!
卻說沈府,沈君兆哪有什麼傷寒侵體。
打小的內家功夫練著,身體強度異于常人,只是在夏日屋檐上站了一夜而已,不礙事。
他只是不想入宮,不願見雍理。
從宮中回到府上,沈君兆夜不能寐。
他一閉眼便是雍理,是他在浴池里的模樣,是他在明白色帷幔下的模樣,是他衣衫不整唇瓣紅腫……
雍理,雍理。
——這天底下唯一待他好的人。
他竟對他生出這般齷齪念想!
從十一歲到十六歲,沈君兆幾乎沒有離開過雍理。
他以為自己會長長久久,會一生一世伴著他,可如今卻發現自己沒有資格待在他身邊。
他心悅雍理,他愛慕他……這些沈君兆自己早知道了。
可他從沒想過要冒犯他。
直至昨日。
揮之不去的燦爛笑容,忘不掉的雪白肌|膚,讓渴望更加瘋狂滋生的是親吻他時的快樂。
佔有——
不,是獨佔。
明知無法得到甚至想要毀掉。
可怕的情|欲之下是洶涌澎湃的破壞欲。
他不能,絕對不能傷害他!
沈君兆抽出佩劍,鋒銳的劍刃直直刺進左小臂。
「你在做什麼!」是熟悉又遙遠,絕不該響在此處的聲音。
沈君兆抬頭,看到了一身小廝打扮,面色蒼白,眼中全是驚嚇的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