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遇到什麼事……」短暫的沉默後, 林桐若無其事地開口道。被戚予這樣擔心地詢問後，她的語氣自然了許多，只是仔細一听, 仍能感覺出話語間隱隱的無力。
戚予心頭一緊，似乎想要說什麼, 可話剛到嘴邊, 又被她吞了回去。幾秒後，她才重新組織好語言, 猶豫道︰「這幾天，你的正常生活有被|干擾嗎？」
「誰能干擾我的生活？」林桐笑了起來，像往常一樣，毫不客氣地調侃道︰「小予寶寶, 我沒那麼脆弱，這點小事對我能有什麼影響？」
「你能調整過來就好, 網絡上的鍵盤俠太多了，別當回事。」說到最後幾個字時, 戚予的內心忽然涌上一股強烈的無力感。
「別當回事」說起來簡單，可只有被安慰的人才知道，這些在旁人眼里可以簡單解決的問題, 對自己來說有多難以面對。
林桐在電話那頭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想什麼呢，隔著網線他們能對我做什麼？予寶, 咱倆認識這麼久了，你還不清楚我嗎？我像是能被噴自閉的人！？我不反過來把噴子懟自閉就不錯了。」
戚予沒說話, 以她對林桐的了解，林桐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抗壓能力強，要是在一年以前, 有人告訴她︰林桐在未來會被黑粉搞崩心態，她一定會覺得十分可笑。
而現在，盡管對方的語氣輕快，但她還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擔憂。
「都什麼時候了還懟呢？再不收斂一下你那個破脾氣，也別混娛樂圈了，回家養豬算了。」戚予帶著開玩笑的口吻，勉強笑道。
本以為等來的會是林桐的駁斥，沒想到對方安靜了一會兒，突然聲音低低地喊了她一聲︰「戚予。」
「嗯……啊？」林桐突如其來的正經讓戚予一驚，她差點沒反應過來。
「我問你個問題，你如實回答我……」林桐頓了一下，猶猶豫豫道︰「我是不是脾氣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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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予︰「……」
「或者說，我是不是情商很低？」
考慮到林桐最近的經歷，戚予下意識地安慰道︰「別這麼說，黑粉就是喜歡抓著你的缺點不斷放大……」
說完後，戚予突然意識到，這句話不就等于在罵林桐情商低嗎？
果然，林桐悶悶的笑聲傳了過來，似乎是因為笑得太急，對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她似真似假地自嘲道︰「所以，我就是公主病、嬌氣、做作？」
這下連自己都察覺出了語氣里的低落，林桐好像是覺得有些丟臉，說到一半就訕訕地閉上了嘴。過了一會兒，她的語氣才恢復了自然，便重新笑道︰「最近和網友互動有點多，我倒是了解了不少形容詞。」
知道自己的安慰于事無補，戚予嘆了口氣，「我之前就提醒過你，別總是說話不過腦子。」
林桐快速地抽了下鼻子，聲音小到讓戚予幾乎以為是幻覺。不等戚予問話，她便沒事人似的，笑嘻嘻道︰「沒事，反正也就被罵個十天半個月罷了，你也千萬別插手，等過一段時間熱度自然就下去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網線一拔，世界與我無關~’」
戚予壓下心里復雜的情緒，強顏歡笑著和林桐閑聊兩句後，便掛斷了電話。
「戚姐，你剛才是在和林小姐說話嗎？」coco在一旁觀察了半天，此時見戚予臉色不好，便小心翼翼地問。
戚予點點頭，聲音有些疲憊，「她的事你也知道了？」
coco咬咬唇，輕聲道︰「林小姐最近壓力應該挺大的，戚姐，你有空的話多安慰一下她吧。」
戚予煩躁地揉了揉眉心，「估計她這次受的打擊夠大了。認識她這麼久，我還是第一次听她檢討自己。」
coco月兌口而出︰「這些鍵盤俠真是惡心！換做我是林小姐，估計早抱著枕頭哭了！我昨天回家和外公吃飯，他一個從來不關注娛樂圈的，都知道‘自知之明’梗了。」
戚予皺眉，打斷了coco，「什麼自知之明梗？」
coco自知失言，含糊其辭地轉移話題，「戚姐，一會兒還要拍個廣告，要不你先睡一會兒？」
「告訴我，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戚予一邊問，一邊拼命回憶這幾天的微博熱搜。出了事後，她每天都忙里偷閑地關注著微博頭條，直到確認榜上沒有出現林桐的名字，她才能安心忙自己的工作。此時听了coco的話，戚予不禁有些納悶。
coco為難地撓了一下腦袋，見戚予一副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模樣，只好無可奈何地解釋道︰「倒也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就是林小姐之前說的那句‘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好像火出圈了……」
戚予疑惑地看了coco一眼，「火出圈？」
「就是‘自知之明’都成網絡流行語了，好多人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跟風在黑。」coco一時也說不清楚，便干脆拿起身旁的pad，「算了，你自己看看吧。」
戚予打開抖聲，隨便打開一個視頻，正好就是林桐在參加《遙遠》的時候的剪輯，下面的高贊評論赫然就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們也配評論我們家林桐大寶貝嗎？/狗頭/狗頭/狗頭」
下面不少路人不明所以，紛紛求科普，于是便出來了幾個熱心網友，在評論里解釋「自知之明」這句話的由來。結果路人越說越夸張，把林桐的動作、語氣、神態也添油加醋了一番。
戚予看得目瞪口呆，氣得一連舉報了十幾個亂「科普」的用戶。要不是她當時就在現場，恐怕也會覺得林桐是個沒素質的小明星，恨不得她一糊到底。
再隨手刷了一個視頻，內容是對林桐的聲討，里面給她懟韓禮峰的話加了夸張的紅色配字，乍一眼看上去差點以為林桐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千古罪人。
下面點贊最多的一條評論是「林桐這種人還沒得抑郁癥，我們每個人都有責任。」
戚予差點被氣出腦溢血，她呼吸急促起來，鼻頭有些發酸，雙手不受控制地緊握成拳。直到指甲尖快把手掌心戳出血，她才找回些神志。
關掉抖聲，她打開一個娛樂圈相關的論壇，隨手點了個加紅的熱帖進去，發現回復里經常出現「自知之明」這幾個字，她甚至還看見了「zzzm」這四個字母的組合——不用想，肯定是自知之明的縮寫。
點開某乎，熱榜第三是「如何評價林桐對韓禮峰說‘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戚予只點開看了一眼，就惡心地退了出去。
不用說，贊同數最多的那幾個答案，不是韓禮峰的粉絲發的，就是他的團隊買的大v發的。
打開林桐的微博個超，戚予本想找找心理安慰，結果發現這個超話也烏煙瘴氣的，盡管博主和主持人拼命屏蔽黑粉和刪帖，但還是會有人謾罵著林桐。
林桐今天有zzzm了嗎︰這個超話的林粉是不是都沒腦子啊？把沒禮貌當個性？你們父母要是知道辛辛苦苦花錢送你上學，就是讓你給這種惡臭明星洗地的，估計會氣得恨不得沒生你吧？主持人繼續封哈哈哈哈，封了我還有小號！
出了事後，這微博潛伏了一群韓禮峰的粉絲與看熱鬧的鍵盤俠路人，一見有人發帖，立刻跟著評論「保護」、「正道的光」、「你的微博我喜歡，你的私信記得關。」「氣抖冷，你們還要我家桐桐怎麼樣？她都原諒韓禮峰了！」
coco見戚予半天沒再說話，小心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戚姐……你還好吧？」
戚予抬起頭，眼神冷得可怕，「林桐的經紀人就不管這件事嗎？公司難道窮得連公關都請不起了？」
「林小姐的經紀人也很為難呀……韓禮峰家里勢力多大，圈里哪還有人不知道？林小姐要是願意好好道個歉，估計還能挽回些風評。但據說，就是她自己不願低頭，所以林小姐的經紀人都急死了。」
戚予深吸一口氣，把翻涌的怒火強行壓了下去。為了不讓coco過于擔心，接下來的大半天，她都一直勉強維持著僵硬的笑容，在拍廣告的時候還差點惹怒攝影師。
coco按照戚予上次發過來的定位地址，一路把戚予送進別墅區，她邊開著車，邊安撫道︰「戚姐，你要不勸勸林小姐吧。本來也沒多大點事，服個軟算了。再僵持下去，對林小姐以後的事業發展造成的負面影響可能更大，韓禮峰巴不得林小姐再給他漲一波熱度呢！」
戚予嘴上含糊地應了，她一直靜靜地看著窗外，兀自考慮著什麼，直到coco突然一個急剎車，把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戚，戚姐！我好像發現了小凡姐的車！就是顧影後的那個經紀人！」coco結結巴巴道。
戚予愣了一下，若無其事道︰「a市就這麼大，看到小凡的車也不奇怪吧？」
coco的眼里冒著精光，她小聲道︰「戚姐，你是不是林小姐的事想多了，腦子轉不過彎了呀？助理的車出現在這里，說明藝人也很有可能住在這啊！我的天吶，戚姐你這是什麼運氣？不會搬了個家，就變成了顧影後的鄰居了吧？」
戚予只能干笑兩聲。
coco感慨完後，載著戚予繼續往定位的別墅開去，但她距離別墅越近，神色就越詭異。
「戚姐，你和顧影後也太有緣了……你看我都跟了小凡姐的車一路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跟蹤呢！哈哈哈哈哈！」
戚予︰「……」
開著開著，coco的笑容逐漸消失，最後，她把車停在了目標別墅前，表情詭異地看著同樣停下了的小凡的車。
coco回頭深深地看著戚予，糾結道︰「戚姐，我的助理工作哪里做得不夠好……」
戚予本來已經準備攤牌了，沒想到coco滿臉泫然欲泣，一副要慘被拋棄的樣子，忙回道︰「你做得很好呀，為什麼這麼問？」
「那你為什麼私下請小凡姐到你家做客？你是不是看上小凡姐，想把我換了？」
戚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