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子放起了個大早,趕在天放亮以前打開店門。
這是賈西貝說的規矩︰開餐廳的人,一定不能讓客人等你開門,老話叫讓客人吃閉門羹,不吉利。要早早開了大門,把東西都準備齊全,等著客人來喝頭湯。
蘇子放還記得賈西貝說這個規矩的時候有同學舉手提問︰「賈老師,西餐也有一樣的規矩嗎?」
憋得賈老師漲紅了臉,囁嚅了半天什麼廚師的規矩,哪里不是規矩,接著就是听不懂的話,什麼「左叉右刀」、什麼「煎炸燴烤」,引得同學們都笑了起來,課堂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這段事情蘇子放記得極牢,也貫徹得很好,不管是實訓還是畢業實踐,都是第一個進廚房的人。
現在到了喜樂街,雖說沒有人監督,可是在勤奮決定發展的餐飲業,蘇子放還是保持著早起的好習慣。
自己的店鋪還沒開張,蘇子放起床後也只能去外面找地方吃早飯。這時起床太早的缺點就顯露出來,整條喜樂街空無一人,連店鋪都只開了三兩家。
蘇子放有些後悔,是不是自己該回去睡一覺?
「哎嘛,蘇老板,巧啊!」一道聲音突兀響起。
蘇子放覺得有些耳熟,一轉頭,牧錄拿著掃帚走出門靠在柱子邊上沖他挑挑眉︰「起這麼早來感謝我麼?」
「不,來吃早飯。」蘇子放還在糾結要不要回去睡覺這件事,下意識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
「客氣啥……啥……早飯?」牧錄說出三個字,突然反應過來蘇子放說的是吃早飯,尷尬地擺擺手,「吃早飯好啊!」
「昨天謝謝了。」回過神的蘇子放還是很有x數的,趕緊道謝。
要是沒有牧錄送來的清潔工具,他恐怕現在還在打地鋪。
「嗨,沒事,都是一條街的鄰居,應該的。以後有事招呼一聲,這條街哥們罩你了!」牧錄把掃帚往地下一頓,頗有一副掃地神僧出山的架勢。
「大早上的,你要找誰啊?」門內又走出一個中年,短發,有些發福,聲音溫潤,滿臉就寫著兩個字好人。
「陸老板,不找人。」牧錄先側過頭,用下巴指了指蘇子放,然後笑眯眯的站在一邊,伸手一指︰「這是7號店鋪的蘇老板,來吃早飯的。」
「生會生會!」陸仁杰抬手一揖,配合上那副人畜無害的面容,當真是憨態可掬。
「giao仰giao仰!」蘇子放當即有樣學樣。
「蘇老板是粵省人?」陸仁杰面露幾分驚訝,說完嘖嘖舌,「這口粵語說得很正啊。」
「北方的。」蘇子放微微欠身,「學廚的師傅是粵省人,略會幾句,不值一提。」
「我說,咱能進去再嘮麼?這大冷天的,怪凍人的!」牧錄把門前隨便掃了幾下,興沖沖走來招呼兩人。
蘇子放沒有說話,這里不是他的店,要看主人家的意思。
「就你多嘴,你看看這地,掃了還不如不掃,還有那塊地方,是不是有一塊口香糖,趕緊去清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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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秒鐘後,目錄拿著一只小鐵鏟耷一臉哀怨地往外挪去。陸仁杰這才轉向蘇子放︰「蘇老板,請!」
本來就有事要問,蘇子放也不磨嘰,抬腿,邁步,進門一氣呵成!
剛進門,蘇子放就注意到了掛在牆上的一副書法中堂,筆走龍蛇,滿是大師風範,只是內容讓他有些奇怪。
再抬頭看向店鋪招牌,忍不住停了腳步抽動下嘴角這陸老板,還真是女人緣好啊。
「蘇老板,怎麼了?」見蘇子放停下,陸仁杰回頭露出疑惑表情。
「嗯」蘇子放頓了頓,還是抬手指向招牌,「陸老板還真是女人緣好啊!」
「這話怎麼說?」陸仁杰一副見鬼的模樣。
「你看啊,你這店名叫「婦女」,中堂還掛著一副「婦女之寶」,如果這都不算女人緣好,那什麼才算?」蘇子放點點頭,證明自己想的沒錯。
「我……呲要噗惹布了麼?」大概是太激動,陸仁杰連英文都說的不是很清楚,好在蘇子放當年的英語老師專業,這才勉強听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站在門口听見全程的牧錄終于沒兜住,笑成了一只白灼蝦。
「笑什麼?」蘇子放還是有些不明白。
「蘇老板,您真逗!這副中堂明明是「賓至如歸」,我這店名也不叫婦女,而是「如歸」!」陸仁杰看著蘇子放的臉,長嘆一口氣,用行動表達出他的不屑︰「沒文化,真可怕!」
「是這樣麼?」蘇子放滿臉堆笑掩飾著自己的尷尬,又認真看了幾遍招牌和中堂。
「蘇老板,我也這麼覺得。」牧錄湊上前,在蘇子放耳邊悄悄開口,「上次有個客人住宿,到了店里破口大罵。說什麼‘你們店明明叫婦女,憑什麼在平台上登記如歸!還有你,老不修的年紀,還在店里掛什麼婦女之寶,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噗。」這下蘇子放也沒忍住,跟著笑破音。
陸仁杰在一旁咳嗽兩聲,示意自己還在,讓兩人低調一些。眼神卻出賣了他的動作,在兩副書法上一瞟一瞟︰「別說,還是真的很像婦女和婦女之寶啊!」
當然,這話他只敢在心里說說,拆招牌是不可能拆的,不然之前解釋的豈不是毫無意義!
「對了,蘇老板還沒吃飯是吧,牧錄,去拿一份早餐,正好和蘇老板介紹一下。」陸仁杰看兩人還要繼續討論,連忙換了話題。
「那就打擾了。」蘇子放笑著承應。
牧錄很快端著一個托盤出來,在桌上擺下三碗粥,一盤饅頭。少傾,又端上三個煎蛋,六碟小菜,簡單卻不低調。
熱氣裊裊蒸騰,帶著粥米面香直鑽鼻孔,腐乳、辣醬、韭花、榨菜、肉沫、酸豆角依次排開,讓蘇子放食指大動。
陸仁杰先抓起一個饅頭對半分開,又挑起小半塊腐乳用筷子涂抹均勻,肉沫、酸豆角各加一份,最後鋪一塊煎蛋,把另一半饅頭蓋上,這才有功夫和蘇子放客套︰「粗茶淡飯,蘇老板自便。」
「啊,嗯……」一個色香味俱全的夾饅頭兩口就被消滅,「呼嚕,呼嚕,稀里呼嚕。」整碗粥也被陸仁杰吞進肚里。
「嗝!」一個響亮而滿足的飽嗝。
蘇子放看著面前還沒來的及開動的盤子咽下一團口水……
真……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