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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是會流淚的, 郁飛塵知道。

他曾見過路德維希教皇背對聖子的模樣,——知道蘭登沃倫的子民常在眼下點綴淚痣以紀念——明的第一滴眼淚。

但他從沒想過祂會因他而流淚。

可主——就那樣望著他,——郁飛塵看過來的時候, 新的眼淚又悄無聲息地盈在了眼眶里,綴在打濕了的眼睫上。

並不慈悲同——,反而安靜脆弱。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垂愛, 而更像是靜默的、無聲的悲哀難過,像是洞徹了——場注定發生的悲劇。

——為什麼?

郁飛塵覺得離譜。他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副情景,更沒想到這人的眼淚說掉就掉了。他被先發制人了。

在他的預想中,——果主神能說——聲對不起,他們之間就算扯平, 可現在祂的反應比自己還要劇烈,反而佔了上風。難道要對著哭嗎?郁飛塵自問做不出這種事。

于是他語氣生硬,說︰「別哭了。」

話說出口才記起, 同樣的「別哭了」三個字, 在神廟副本結束時他就對路德維希說過,那時路德回復他說「不會了」。

——現在又流了眼淚, 可見——時也不過是隨口敷衍。看著那顆淚痣, 郁飛塵感到無名的焦躁,但又無法移開目光去看別的地方, 他非得做點什麼,不讓祂繼續哭才行。

和主神說話比下副本還消耗精力,郁飛塵選擇在旁邊的藤木高背椅上坐下。他換了個放松的姿態,——條腿搭在另一條上, 雙——抱臂,看上去竟然像是好整以暇地觀看某人掉淚一樣。

郁飛塵︰「不高興的是我,你哭什麼?」

主神微微垂眼, 金綠的眼瞳里依舊寂靜——片。

「我感到抱歉。」祂說。

郁飛塵說︰「沒必要。」

主神的子民何其眾多,——果祂——緒如此敏感,——不用當——了,每天以淚洗面就行。

「有必要。」——明容色平靜,道︰「我在暮日神殿待得太久,習慣按照自己的意願為樂園和他人規劃——生的道路,對你——是如此。忽視你本身完整的存在,是我——直以來的過錯。」

郁飛塵看著祂。

莫名其妙地,他听見自己開口問道︰「你在對每個信徒道歉嗎?」

主神︰「他們並不像你這樣。」

郁飛塵︰「。」

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明的批評。但祂的回答比「對不起」真誠了千萬倍,甚至讓他覺得有些欣悅。他終究還是想——就這樣吧,他不再郁結,——不再自己和自己作對了。

但郁飛塵——沒忘記主——之前說的話,他難得起了好奇之心︰「這麼說,你——時帶我回來的時候,為我規劃了——條什麼道路?」

此時他坐著,抬頭看著主神,距離並不遠,而——明又是那樣專注地看著自己,使他總覺得下——刻這人就要伸手,像對待所有信徒——樣——輕輕撫踫一下自己的側頰。

主神雖然沒有那麼做,但祂的語聲確實輕而溫和。

「起初,你會像樂園中的所有人一樣歷練成長,若意外身亡,就在下——個復活日歸來,直到足以進入永夜。像現在……但這件事發生得太快。」——

明道︰「初入永夜,難免遇到危險,于是我決定暗中陪伴,做出這個決定時並沒有想到你會發覺。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怎樣對待你。你因此感到痛苦,——是我的過錯。」

還有——句話,祂選擇了隱而不說——不知道該怎樣對待,是因為你的性情並不在我最初的預料之中。

而听完這些的郁飛塵不由得以另一種目光審視主神,短短幾句話說下來,竟然讓他覺得自己該受寵若驚,而不是現在這樣無理取鬧……不,他並不是無理的,從頭到尾都不是。

但理智雖然還在告誡自己警惕這裹著糖衣的言辭,無法控制的——緒卻已經偏向輕松愉悅。他彎了彎唇角,說︰「那我相信了。」

淡淡的笑意也盈在了主神眼中。

郁飛塵︰「我進了永夜之門,然後呢?」——

沒有說話,過——會兒,才以問代答︰「你想成為什麼?」

郁飛塵答得很干脆利落︰「我不知道。」

對面的主神像是沒想到有人能破罐子破摔得——此理直氣壯,緩緩眨了眨眼楮。無辜得仿佛這局面不是祂——造成的那樣,郁飛塵想。

外面的風大了——些,把——明的白袍吹向他的方向,觸手可及的距離讓郁飛塵晃了晃。他想起初到樂園的時候,——個人在輝冰石廣場上等待的那些天。

于他而言,那是畢生最漫長的——段時間,但對于永晝的——明,只是彈指——瞬。

「克拉羅斯說,」郁飛塵聲音很輕,語氣平淡,說,「——人最深重的罪行是妄想成為神明。」

風里,主神卻搖了搖頭。

「樂園里有成為神官的方法,永夜中存在離開樂園的路徑,」祂說,「談不上妄想,更不是罪行。」

郁飛塵久久看著祂,不是在思索祂話中的含義,是想看清傳聞中那顆永恆慈憫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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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那真正的罪行是什麼?」

祂溫柔平靜的眼睫上棲滿夕暉,像是在看郁飛塵,又像是看著他們之間無盡的虛空。

「——上只有——種真正的罪行,」祂說,「不願面對自己的內心。」

這句話觸動郁飛塵,比克拉羅斯的那句來得多些。

他望著祂,忽然想,我初進屋時的想法是錯的。

真正的——明,確實該是祂的模樣。

而那個——直困著他自己的茫然困境,其實——很簡單——個人要活著,就要做些事。或追隨什麼,或守護什麼……或反抗什麼。他始終面臨著的就是這樣一個選擇,只是面前的人總是輕而易舉牽動很多非必要的——緒,使他眼前蔓生無數虛幻倒影,並深陷其中。

他確實不曾正視內心的傾向。

輝冰石廣場上傳來歡聲,打破了短暫的寂靜,主神問︰「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郁飛塵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主神語氣略帶試探︰「你……」

郁飛塵放緩了——點聲音,說︰「我沒事了。」

他沒說「不生氣了」,總覺得這樣說有點奇怪。

但主神看起來領會了他的意思,眼里浮現笑意,說︰「——果未來還有困惑,我希望能為你解答。」

未來的困惑,是未來的事——了。他今天說了些平時難以說出的話,本以為會後悔,卻忽然覺得輕松明亮了。郁飛塵站起來。枝葉掩映間他能看見遠處的景象,有個熟悉的身影,是墨菲在晚霞河畔支了個畫架正在涂涂抹抹。畫家在他身邊指導,有時候取而代之,拿筆改畫,姿態親昵。

移開目光,郁飛塵道︰「出去走走?」

他們之間能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再待下去就是各自無聲發呆,雖然他並不反感,但那場景也未免有些尷尬。

「你想去哪里?」主神沒拒絕這個提議。

去哪里,是個問題。

郁飛塵回想自己曾受過的邀約,輝冰石廣場附近的結伴去處無非是三種,日落街喝酒,晚霞河散步,夕暉街購物。

去酒館大概——是相對無話,而晚霞河畔居然有墨菲在寫生。他不想看見墨菲,——然也不想看見墨菲的畫,據克拉羅斯說那很丑。

「去夕暉街吧。」他說。

說完又想起什麼,道︰「其它人會認出你嗎?」

其它——官在樂園各處溜達也就罷了,大家都打過交道,看他們就像看游戲npc,——果主神現身,想必不會這樣。

卻見主神看向了——旁的鏡子,動作有些許的猶疑。鏡中照出了他的身影。

「我改變了容貌。」祂緩緩說︰「你沒有看出嗎?」

郁飛塵︰「……」

他好像,暴露了什麼。

自己臉盲多年,——直和旁人相安無事,沒想到竟然是這樣露出了馬腳。

但是他真的不覺得這人的容貌和先前有什麼不同,甚至和安菲、和路德——相差無幾,只是顏色稍有改變。

他沒在主——面前自曝己短,敷衍了——句,道︰「你的……給人的感覺很特別。」

主神似乎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過分糾結,微微莞爾,道︰「還好。」

出門前,郁飛塵就看著祂在鏡前稍微理了——下頭發。長發理順後,——根精致的帶葉細樹藤自發從台子上爬出來,綴在祂發間,然後繼續蔓生,從兩側各撈了些長發松松束在後面,前面只留下些長度不足的柔軟小卷。

郁飛塵看著這——幕,巨樹旅館的房間確實帶有全自動梳妝打理功能,廣告語是︰「樹精靈巔峰審美,勝過畫家,薩瑟最愛。」他在這地方住了這麼多年,還沒用過——次,這人看起來倒很熟練的樣子。

不過這樣一來,主神氣質確實溫柔近人了很多,像個人了。

離開的時候,白松的窗戶里伸出三個腦袋。白松、陳桐、和導游。

白松眼巴巴道︰「郁哥,不考慮帶上我嗎?」

導游喃喃自語︰「第一——的八卦,主角竟然還是萬年單身水潑不進的郁——,我發達了……是啊,不考慮帶上我嗎?」

陳桐則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不是,這個人,他怎麼——這不像話!這就是你們樂園的風氣嗎?」

郁飛塵無——地為他們關上了這扇窗——然,他——沒有為他們打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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