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臨清醒了一下, 才反應過來給自己發消息的人是誰。
現在好像還早，段長珂也沒醒，方臨還能感受到身邊人平穩的呼吸。
比起之前下了床就是保持社交距離的半陌生人, 現在段長珂好像有了點變化，至少不會嚴格地按照生物鐘起來。
畢竟昨天兩人都累，多睡一點也並不過分。
這種感覺還是很新奇。
方臨盡量不驚動段長珂，伸手把手機扒拉進被窩里, 小心翼翼地打開消息, 忽略身上那一串痕跡，動作看上去還有點像半夜鬼鬼祟祟爬起來窩在被子里玩游戲的網癮少年。
原來孟金宇還不止發了一條，但令他迷惑的果然還是那句「死富二代」。
是他錯了, 他原本以為這種一推敲全是漏洞的東西只有听風就是雨的弱智網友才會信的，沒想到自己面前不就有一個嗎。
他之前認為這人任性跋扈，後來覺得這人在某些方面也並不笨, 到現在……
他只能說偉大的造物主真是了不起。
甚至于說, 對于混了這麼些年的圈內人來說，孟金宇幾乎能稱得上單純了。
但是跟了金主這件事也能稱得上單純嗎？
下意識地，方臨沒有深入思考。
反正自己不單純就是了。
他想了想，還是回復了一條。
方臨︰？
mango︰？
神秘的交流又開始了, 等兩人完成一波雙方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標點符號溝通後，孟金宇還是略遜一籌, 最後發了一串省略號敗下陣來。
mango︰你有什麼問題嗎。
這是有什麼問題的問題嗎, 看來這人估計還對今天的營銷號新內容深信不疑，也不知是傻白甜還是已經高于自己身在大氣層了。
方臨︰不是, 你……
方臨︰是這樣。
方臨︰我突然覺得，我們其實適合做網友。
做朋友很奇怪，但兩人現在這種相處模式也不像死對頭。
mango︰？怎麼你不想錄了？
mango︰我告訴你啊我經紀人已經給我簽合同了。
方臨以為按照他的性格, 下一秒會蹦出一句「呵呵果然你還是在蹭我熱度」之類的嘲諷，結果他看著屏幕頂端的對方正在輸入許久，兩分鐘後才彈出新內容。
mango︰解約金你給啊！！你有本事連我的那份一起給！！！
方臨看著這一行字陷入沉默。
他又往床邊縮了縮，正當他準備敲字回復的時候，忽然一只手把他連人帶被子摟了一下。
「再動就要掉下去了。」段長珂的聲音還帶著將醒未醒的沙啞，大手攬著方臨的腰把他拉向自己，熟練得好像理所當然。
方臨被身後傳來的呼吸和熱度燙到，縮了縮脖子︰「段總早。」
「嗯。」段長珂低低應了一聲，手指勾著方臨的腰撓著，此時的他是完全放松的，甚至還因為殘存的倦意，把脖子搭在方臨肩上蹭了一下，「早。」
方臨有點不好意思︰「我吵醒您了？」
對方像是沒听清一樣，只閉著眼楮，搖搖頭︰「還好。」
對方比他高一些，因此翻身過來時幾乎是將方臨裹進懷里的，兩人順著同一方向側著身，而段長珂伸手半攬著他慢慢醒神，平時高大又淡漠的人現在的動作看上去竟然像是埋在方臨頸間無聲撒嬌。
但撒嬌這個詞出現在段長珂身上本就是堪稱驚悚的。
方臨沒遮掩自己手機屏幕的意思，因此段長珂眸光一掃就看到了上面的內容，結合昨晚方臨模到自己房間說的話，淡淡地笑了一下。
段長珂說著只是把快要掉下床的人撈起來，但把人攬過來後也沒放手，還搭在腰上，因此騰不出手習慣性地揉他頭發，只能稍稍用了點力，把他往自己身邊嵌︰「給啊。」
乍一听見他這句話，方臨還沒反應過來︰「給什麼？」
「違約金。」段長珂明明已經清醒了，卻把頭更深地往下埋了一點，聞到來自被子來自方臨的很干淨的味道，鼻尖踫到了皮膚也不撤開，嘴唇還要蹭著他的後頸說話，低沉的嗓音貼著皮膚傳到方臨的胸腔和鼓膜，幾乎讓他後腰都感到一種奇異的過電般的麻與癢，「不想去就給。」
「……」方臨心想要是真給了違約金，那自己在孟金宇那里死富二代的人設還真就落到實處了，當然很大一個原因是下意識心疼錢，「不了不了。」
但段長珂語氣分辨不出是不是開玩笑，甚至還重復了一遍︰「給雙人份的也沒問題。」
听上去竟然有種濃濃的「有錢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味道。
方臨一直覺得段長珂矜貴卻並不傲慢，只是因為出身環境的關系，讓他跟別人相處天生就帶著距離感。
就連跟自己談包養和上床時都一樣。
但現在不是，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不是，這個發現讓他在秋日的清晨生出了一點不同的心緒。
至少現在的這副模樣只有自己能看見。
方臨沒掙月兌段長珂的手臂，但也沒貼得更近，笑得很輕松地說︰「真的不用，我听說這個節目沒劇本，以前沒上過這種制作的真人秀，還挺期待。」
段長珂好像听進去了，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但手還放在方臨腰上沒動，兩人依舊維持著這個半抱不抱的姿勢，說︰「那就好。」
而那廂孟金宇發現持續跟自己對線的人突然消失，一開始是挑釁地發了兩個問號，發現得不到回復又發了兩排，最後甚至緊張兮兮地開始點方臨的頭像拍一拍。
「mango」拍了拍我的雞絲拌面，說好餓。
mango︰你不會真的想付吧！！
mango︰你這什麼無聊的拍一拍設置？！
mango︰看餓了，我去吃早餐。
mango︰你別付啊，我不缺這點錢。
方臨看著聊天欄又無語又好笑，發了一串點點點，然後發了一張昨晚給段長珂做的壽喜鍋圖片過去。
方臨︰我也餓了。
方臨︰再見。
方臨︰哦不再見，沒錢付你的違約金。
方臨︰你還是到時間去錄制地點等我吧。
方臨︰下次看營銷號熱搜記得帶帶腦子。
方臨︰等下做好還會給你拍照的。
mango︰我拉黑你！！！！！
當然最後孟金宇也沒把他拉黑。
等他聊完，段長珂就松開了手，沉默地坐在一旁開始整理。
他穿上衣服下了床就恢復成了方臨熟悉的模樣，剛才那種不常見的語氣也就听不見了。
方臨也開始穿衣服，綜藝合同夏奇幫他簽好了，今晚《溫柔月光》開始開播，他這幾天都沒什麼事，可以繼續在段長珂這里賴一段時間。
他收拾好了對段長珂說︰「那我去給您弄早餐。」
是很乖巧听話的語氣。
段長珂也被他這個語氣逗笑，打趣道︰「勞駕方少爺。」
虛假富少方少爺听了差點摔在門框上。
今晚《溫柔月光》開播，播放平台的宣傳已經做好了，劇組更是一小時一個倒計時，還囑咐了幾個主演記得定時定點轉發宣傳。
關于#方臨#那個神奇的熱搜沒下去多久，不說別的，也不管真偽，劇組本來制作就不錯，期待者眾多，加上還無形中借了這個熱搜的東風，開播還有最後幾分鐘時，視頻網站的評論區就已經十分熱鬧了。
播出界面的兩邊背景是這部劇的海報，左邊是男主角楚琛右邊是女主角藍佩柔，而其他的角色在兩人身後或遠或近的位置。
方臨的景川因為定位是男主角的弟弟，自然是站在他這一邊的，但距離有點遠，仿佛站在海報的邊緣，沒男一女一那麼明顯，但也不至于讓人忽略。
「等了好久終于等到今天！！！」
「啊啊啊楚琛的扮相我可以！」
「這個場景還原得還不錯，期待。」
「哎等等昨天熱搜那個人怎麼在海報這麼後面？不是土豪咖嗎？放在這里能忍？」
「抓住一個活的瞎子。」
「那種垃圾營銷號寫的還真有人信啊，這個小糊豆連自己的官方粉絲博都沒有，但即便如此下面評論是個有眼楮的都知道是為了kpi拉踩瞎寫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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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討論與劇無關的話題好嗎！！」
「景禾！景禾！景禾！我永遠喜歡有人物弧光的男主角！他反反復復一次一次改變那里，書里我真是看一次落一次淚。」
「開始了！！！沖！！！」
方臨也盤腿坐在電視前。
彈幕太多太快已經影響了正常觀看，方臨想關掉又舍不得，最後糾結下只能用電腦看彈幕電視看劇情。
說不緊張是假的。
盡管今天播出的內容都沒有他的戲份，但網友從片頭曲就開始興奮，每過一個cut都要討論一番。
方臨在片頭的cut第一幕是一個回眸，帶著少年時期的懵懂，在懵懂對視以後，又露出一個笑。
「啊啊啊啊啊景川弟弟殺我！！」
「我不管演員八卦，但這個回眸我真的可以。」
「嗚嗚嗚想看後面有弟弟的戲份。」
「全書最可愛景川弟弟！」
段長珂從書房處理完工作回來，就看到這樣一幕。
方臨抿著嘴，十分忙碌，盯一會兒電腦屏幕，看了幾條評論後又很快調轉視線緊盯著電視，好像在分析評論里的內容。
等他走近了方臨才察覺到，有點不好意思地叫他︰「段總。」
段長珂朝他擺擺手，也坐下來。
方臨之前在酒店勾引段長珂的時候都不如現在緊張，就好像讀書時候班主任帶著一起驗收成果一樣，生怕自己在對方面前出點什麼差錯。
「緊張？」段長珂察覺到了方臨的情緒，問道。
「嗯……有點。」方臨知道自己藏不住，干脆承認，「畢竟好久沒有……被人這麼討論過了。」
段長珂側頭看他。
過了半晌，才伸手輕輕抓了一把方臨的頭發。
「沒什麼好緊張的。」段長珂淡淡道，「以後更好的戲約又不止這一個。」
方臨咬著唇沒看他，只顧著點頭。
兩人沉默地並排坐著看劇，方臨整個人後背都是繃直的，端正得不行。
忽然他感覺一雙手握了上來。
他听見段長珂嘆了口氣︰「行了，沒事。」
他很輕地攬著自己的腰，有點早上半抱著他的意思。
被段長珂這麼一摟，方臨注意力稍微被分散一點，對方又把他拉向自己。
一直緊繃著的方臨似乎因為對方的動作終于放松了一點。
客廳的燈很暗，劇情一幕幕閃過，在兩人臉上劃過明暗不等的光。
段長珂看得很隨意，手卻一直沒拿開。
他的眼神也隨著屏幕里的光影明明滅滅。
他好像也在想些什麼。
他的金絲雀很快就要檢驗第一波成果，而他握著對方柔軟縴薄的腰，像抓著自己親手為他搭建起來的、形同虛設的牢籠。
段長珂很輕地、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
怎麼他也被方臨感染得有點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