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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臨一頓雞湯之下,孟金宇現在的表情就很精彩。

游離在一種「什麼啊這也行」和「好像說得有點道理」的區間。

「你……」他看著方臨,結果「你」了半天又找不到說什麼,臉都快憋紅了。

「我怎麼了?」方臨牙尖嘴利的,跟面前這個說不出話的美少年對比起來自己就像是個不好惹的惡毒反派,「而且你干嘛來找我臉上來?又不是我搶的你角色。」

大概孟金宇也只是一時不忿才叫住了方臨,沒考慮過後果,結果被灌了一盆雞湯還啞口無言,現在的表情看上去幾乎是有點委屈的。

他憋了半晌,最後咬著唇,重新戴上墨鏡,氣鼓鼓地走了。

盡管孟金宇身材顏值都沒得說,但方臨就是覺得對方被自己氣走的樣子像個河豚。

他突然有些理解為什麼人家的金主願意給他花錢了。

年紀輕輕就走紅,幾乎還是小孩子心性,又驕縱又任性,但至少心思很好猜,什麼都寫臉上。

可能有些人就喜歡這種類型的吧。

不過孟金宇來自己公司做什麼?

方臨記得對方的公司還算是中規中矩不作妖的公司了,對他也算不薄。

總不能是突然想跳槽過來吧,雖然暉曜頂級藝人的資源是還不錯,但貿然進來風險還是太大。

更何況還不走正門……

方臨覺得自己隱隱有個猜測。

不過猜測終歸是猜測,沒有證據終歸不敢妄下定論。

方臨沒放在心上,也出了公司。

走在烈日下的他剛準備回去,手機輕微振了一下,一條短信彈了出來。

是銀行卡信息。

方臨微微發怔,上次段長珂給的品牌果然十分干脆,不過是剛定下來意向,現在就已經給公司支付了第一筆定金,而自己的新公司在扣掉了那一份提成以後,把剩下的款項都打給了自己。

即使只是定金,即使海林還按照藝人合同拿走了一部分,但到賬的金額依然另方臨咋舌。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打車去了與此相反的另一個方向。

森海醫院位于本市郊區,佔地面積很大,配套設施都很齊全。

方臨從市區打車到這里,不怎麼堵車也花了一個多小時。一路上司機是個話癆,一听說他要來這里,先是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這位乘客,然後說小伙子,是有家人在這里嗎。

他點點頭說是。

司機就嘆了口氣︰「在這里治療費很高吧?但听說口碑很好,比那些糊弄人的假私立要好得多,不過還是不得病就最好了……」

方臨沒什麼心思一直閑聊,隨便回了兩句,出租司機也就不再問。

他從車上下來,走進醫院大門,再輕車熟路地往深處的某一個治療區走去。

在綠植圍繞的噴泉背後是低矮的類似洋房一樣的建築,這種醫院的隱私性向來很好,在護理和服務方面也十分周到。

方臨走到其中一幢房子門口,抬手敲了敲門︰「外婆,是我。」

很快,一個護工模樣的女人迎過來開了門,身後推著一個老人,听見聲響,抬起頭來。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滯,似乎還沒有認出來人是誰。

但方臨習慣了,一點也不難過,他笑著蹲下來,眼神比任何時候看著都要明亮,他執起老人的手,語速放得很慢,像在提醒她想起來一樣︰「是我啊,臨臨回來了。」

他用一種毫無保留的、像兒時臥在老人膝間的撒嬌動作,說︰「您想起來了嗎?」

老人順著他的動作很輕地模了一下方臨柔軟的頭發,記憶才開始有些松動,臉上也驟然有了明媚的笑意,在滿是皺紋的臉上並不顯得突兀,反而有種返璞去雕飾的天真。

她慢慢彎下腰,從角落里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來,遞給方臨︰「臨臨快拿好,外婆給你存的雪糕錢。」

方臨便知道,今天的外婆記憶大概又留在十五年前了。

他伸手把老人遞過來的,已經被淘汰的紙幣卷起來收好,笑眯眯地點頭︰「好,那不要給我媽媽說。」

阿爾茨海默對老年人來說是常見病,惡性腫瘤也是。

甚至兩項疊在一起也不是多麼新鮮的事。

大概一兩年前,外婆的記憶力還沒有出現很明顯的衰退,腫瘤細胞的侵襲也是。

她以前只是短暫地忘記現在的時間,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開始倒退回以前的日子。

方臨有時候跟她聊天時常會引導一下,看看她現在的時間是在什麼時候。

她一天很長的時間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清醒的時候會告訴護工,說自己孫子是個很厲害的大明星,每天都很忙,她只要安安心心配合治療就好。有時候又不記得時間,會站在門口焦急地等他回來,只要听到他的聲音,就要模一下他的頭,然後從各個角落里掏出自己的私房錢,塞在他手里,讓他去買零食吃。

另一項疾病也是,方臨有時候覺得腫瘤像一種帶著鈍痛的絕望,它給足了你時間去說再見,溫柔得就像這樣就能掩蓋殘忍的事實。

因為沒有手術機會,在放療劑量也已經達到最高以後,接下來就是漫長的藥物化療。

市里的各大公立醫院自然能做,但那里所有人都太忙,化療間歇期總是很漫長,通常都需要病人自行出院,等到下一個周期開始再重新排隊返院,幾乎每個月都需要忙碌的周轉。

當然最關鍵的是,像她這樣有點特殊的病人總是不太好處理的。

後來方臨就把她轉來了森海,找了最好的護理環境,治療間歇期也不用出院,可以一直在這里調養。

只是每個月都要劃掉一筆不小的數額。

以前他還能跑跑小劇組和小綜藝混混臉熟,自己開銷並不大,倒還能勉強付得起,只是在前世選擇跟公司續約後什麼也接不到,最後他沒有辦法,把外婆接了回來。

驟然換了環境的老人不太適應,情緒波動大,加上本來身體就已經是強弩之末,最後也沒能撐過冬天。

回想到這里,方臨沉默了一下,才把眼底的情緒憋回去。

方臨陪老人聊了很久,一會兒說「今天沒有被留下來罰抄課文」,他外婆的記憶很跳躍,一會兒又說「哎呀外婆,最近是真的很忙,臨臨可是大明星」。

直到哄到老人笑呵呵地睡著了,他才從里面的房間走出來,跟森海醫院的護工交流,問她這幾天的情況。

「雖然有時候也會把我認成您,非要給我塞零花錢,」護工對他笑笑,「但精神和飲食都還不錯,晚上基本也不怎麼起夜。」

說到這里,護工想起上次方臨來的時候提過一句要轉院的事情,她知道這里的費用高昂,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方先生,她現在的狀況還不錯,也很適應這里,我建議還是不要轉院……」

「不轉了。」方臨回答得很快,「當時我沒想清楚,抱歉啊。」

「經濟方面應該都不會有很大問題,有什麼需要都可以給我打電話,沒事。」

護工不關心新聞,更對年輕人的世界不了解,她只知道老人只有這麼一個親人,據老人說好像還是個小明星。但她問過自己孩子,似乎沒什麼知名度。

她不知道看上去這麼年輕的孩子是怎麼一直支撐這麼多年昂貴的治療和護理費的,只是有時想起來也會有些心疼,便會對老人也更用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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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外婆短暫的睡眠醒來,方臨就著傍晚的夕陽,陪她一起吃了晚飯。

老人心情很好,記憶里她的時間線又變回了現在,算是難得的清醒時間。

護工去洗碗了,方臨替她打開電視,正看到一半,老人忽然想到什麼,很認真地問︰「臨臨,你上次說的電視,什麼時候播出啊?」

方臨一愣才想起來,這個承諾是自己當時剛接到《溫柔月光》試鏡的時候,太過興奮了告訴外婆的。

沒想到後面自己角色沒拿到,甚至還因為經濟原因讓她轉院,而兜兜轉轉,現在居然又回到了這個時候。

他笑得有點感慨︰「快了,在拍呢。」

現在他真的接到了,也真的不用轉院了。

外婆笑得很開心,還一直拍手,說臨臨是大明星了,以後工作要緊,忙的話就不用一直過來看她。

等天暗下來,她就催著方臨走,讓他好好休息,回去睡覺,不然以後上鏡了不好看。

方臨走的時候,老人一直送他到了亭子外。

他趁外婆不注意的時候,把那些紙幣又偷偷塞了回去,然後才對她告了別。

在離開的時候,外婆在月光下抓著他的手。

老人的手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溫熱,她不斷重復著︰「臨臨不要太忙了,累了就休息一下,大明星也不能吃苦的。」

方臨就一直對她點頭,笑著說︰「好,我以後就都不吃苦了。」

他坐上回程的出租時時間還算早。

陶樂給他發了行程表,最近a組的戲比較緊,作為b組他可以再晚一些回劇組,不過一回去之後就要待很長一段時間了。

他現在徹底跟原公司斷了關系,臨走前還給孟金宇灌了一頓雞湯,現在外婆還好好的,他真的要進組拍戲,還有新的通告要接。

方臨抬頭看了一眼車窗外,月亮很圓,夜風也很涼爽。

所有的一切似曾相識,但又都是嶄新的。

是有人給了他這一切,即使他連對方的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方臨心里涌上一種半是灑月兌半是奇異的情緒。

說是走捷徑也好,不勞而獲也罷。

想要改變。想要跟以前不一樣。

他就是很想要角色,也很需要錢。

所以他不介意自己成為一個只有身體有價值的伴,或者說恬不知恥的、被飼養的金絲雀。

所以他拼了命想要把這段關系落到實處,好歹讓自己安心一些。

即使他跟段長珂天差地別。

他掏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頓了頓,還是打開了社交軟件。

這次沒帶花里胡哨的表情包,只是很簡單地發了一條消息。

「段總,您在公寓嗎?」

出租車穿過隧道,月亮被遮住了。

那就不勞而獲吧,方臨想,他不想要吃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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