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剁頭折了回來,出手就解了他的圍,但目光,依然鄙視。
鄙視,順理成章,誰讓他北辰映雪曾經高傲不幫他解惑,令他在修煉的節骨眼上得不到幫助和指點,進而錯失時機,功法停滯不前。
「不就是你聰明點,功法高一點嗎,何故在自家兄弟面前裝大,找上門去求你,還被你漠視,拒之不見,想想就氣。」
年齡越小,功法晉級越快,可惜他錯過了最佳的修仙年紀。
鄙視,鄙視……
北辰映雪只感到慚愧……
慚愧中,看到他扛著刀走到他身後,站在他身後。
什麼意思,你這是看我賣草,還是看我出魔功。我魔功一出,你從後面一斬?
當下腿都打閃了。這如何了得。
虛,虛啊。
虛過後一想,不對呀,我這魔功自始至終就沒有打出來好不好,他怎麼會發現?
當下回頭一看,只見他手捋黑虯髯、閉目養神,但時不時地睜開豹眼,瞪向那些向他北辰映雪嚼舌根的人,那神態,凶神惡煞。
霎時他明白了,原來他是在為自已站崗。
站崗,站崗!
瞬間,熱淚盈眶,一股暖流暖遍全身……
這就是,親……情!!!
親情,他只感到內疚,淚水嘩嘩。
一抹眼淚,他放聲大喊,「賣草了,賣草了。」
……
一名小小的少年怯生生地走到他面前,攤開手,「給我來十把,這是錢。」
驚喜,難道這就是第一單,幸運的開始?
接過錢,又多塞了十把草給那少年,「買一送一,多給你十把。」
少年愣住了,驚慌失措,害怕地望向身後。
身後?他怕誰?
順著目光,他看到,街角,一把綠劍。
綠劍,翡翠綠劍。
綠劍,精靈之劍。
她,她也來了?
看來這少年並不是真心來買草的,而是被她差遣。
果然,街角綠影一閃,一個頭探了出來,盯向這里,一雙眼楮,眸含潭水,秋波蕩漾。
熟悉的眼楮,清澈如鏡。
是她,是她嗎?
不可能,她怎麼會在這里?
今天是端午節,端午節是與親人團聚的日子,她怎麼可能外出幾百里。
但是,那把綠劍,那雙熟悉的眼楮。
一定是她!
他想到了修仙學院,想到了藏書閣,想到了,他和她……
如果不是後來他為表姐出頭,遭那滅頂之災,也許他和她……
但是,那一切都已成為泡影,成為不可能,如今自己已是廢物,已沒有資格再去做任何幻想,哪怕一絲一縷。
他不再去回想那些美好且酸楚的回憶,果斷地退了錢給那少年。
「我知道你是受人指使,這樣吧,我再給你一個銅板,你去給她說,謝謝她的好意,但我不需要施舍,同時奉勸她,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少年驚詫了,怏怏地離開,怯怯地走進了那街角。
果不其然,街角的綠影生氣地站在了街中央,一身綠色,「綠衣綠劍綠紗巾」,嘟囔著嘴,怨恨地盯著他。
乍然,一個生雞蛋從她手中飛出,對直打在了他的額頭之上。
他沒有躲,也躲不及,蛋黃流了一臉。
眾人詫異了,都竊竊私語,指指戳戳。
時間仿佛停止,沒有窘迫,唯有窘迫,沒有狼狽,更有狼狽。
……
良久,他才拭去了臉上的蛋黃,又若無其事賣起艾草和菖蒲。
嘴巴張又張,喉嚨喊了又喊,想和先前一樣大聲地吆喝,可話到喉頭卻……
說實話,在心愛的女子面前,這樣下作的吆喝還真不是人干的事。
一句話在口腔與喉嚨之間來來回回地打了好幾個轉轉,終于,艱難地喊了出來,喊出時,閉上眼楮,「便宜賣了,新鮮的草喲。」
訣別了,我的戀人,訣別了,曾經愛的人。
淚,在往心里流,心如刀割。
……
一幫人耀武揚威地從這里經過,為首之人衣著華麗,目中無人。
無意中他看到了北辰映雪。
先是一愣,接著又是一喜,滿面春風,笑盈盈地走向這里,而他身後的一幫嘍們則前呼後擁、氣勢洶洶。
這下圍著買草的人們面如死灰,像見了鬼一樣甩下手中的端陽草,紛紛就跑。
北辰映雪看清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族中的敗類,聚寶鎮三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家族的幫凶——二狗子。
同為本族人,他卻吃里爬外地投靠外族來欺壓本族,六親不認,禍害整個家族。
寨門上,就有十幾個同族因反抗慕容家族而被他誣陷成入魔者,活剝了皮掛在上面,他還親自寫了橫幅,入魔者死,得罪慕容族者死。
好個吃里爬外阿諛諂媚的狗東西,你就等著死吧。
視如敝屣,北辰映雪頭也不抬整理散落的草。
草包、禍害,不值一提。
但是,往往這些人才是最可怕的。
果然二狗子獰笑著走來,一腳睬住他的手,令他抽月兌不出。
淬體四重境,丹田氣一提,腳下最少四千斤的力道。
北辰映雪臉色蒼白,他丹田被封印,一絲靈氣全無,就算現在有魔脈一重境的功法也不敢用呀,身後那黑漆的降魔刀,可不是吃素的。
降魔刀,專查魔功,只要魔功顯現,它就會循氣而跳動。
窩囊,頹廢。
……
二狗子腳下加力,使勁地踩,使勁地蹂。
北辰映雪就感覺那手已不是自己的手了,鑽心的疼痛令他陣陣暈厥。
手,血肉模糊。
他,沒吭一聲。
直不起腰來,疼得滿頭大汗的他抬頭看向這個可惡的二狗子。
朝霞滿天,卻被這討厭的臉擋住,扭曲的獰笑,歹毒的享受。
丑陋的臉探了下來,不懷好意地「親切地」對上了他眼楮,然後「啪」的一聲,伸出「利爪」。
利爪,一把摳住北辰映雪的臉和眼楮,使勁的抓和折磨,令他他臉如被刀子刻過,難受、滾燙、火辣辣。
而他,卻像在戲耍著一個玩ou,不斷的折磨,借以為樂,狂笑不止。
疼痛、火辣辣地疼。
痛,不僅是疼,還有更多,憋屈、羞澀、屈辱……
他想站起,卻站不起,手被踩著;想蹲,也蹲不下,臉被抓著;不蹲不站,就那樣上不上、下不下地吊著。
自尊,徹底地被玷*/*辱,踩在腳底。
手被踩、臉被蹂,巨大的羞辱強烈地刺痛他的自尊,臉瞬間臊紅,無比的紅,像猴子的**。
無地自容,臉面全失,慚愧,就好想這樣死了去。
死,死,死,但這不是我的風格。
與其死,不如抗爭。
……
二狗子獰笑,「喲,這不是昔日的金童玉女嘛,不是人人仰慕的修仙學院的高才生嗎,怎麼著,低搭了,開始賣草了?」
他沒理他,忍著臉上的疼痛。
二狗子繼續獰笑,一邊獰笑一邊將那被蹂得變形的臉扳向眾人,眉飛色舞地調侃。
「瞧瞧,大家瞧瞧,這多漂亮多女敕的臉蛋呀,這都拿出來賣,可真值啊。」
哇,齊唰唰的眼光盯向他,像刀子一樣刻著他的臉。
繼續獰笑,二狗子囂張跋扈︰「看到沒有,這就是得罪‘安大帥’得罪慕容家族的下場,就因為得罪,他不得不拿出來賣了。」
賣,賣,賣,他左一個賣,右一個賣,故意將那個「賣」字拉得陰陽怪調,逗得身後的那幫狗腿子猥suo大笑。
臉臊得更紅,他想反抗,但對方是淬體四重境的實力,哪容他這個殘廢反抗得了。
入魔者死,入魔者就會掛在寨門上,活剝了皮示眾。
他收斂著魔功,默默忍受。
忍,忍,忍。
……
「叮,宿主你好無趣喲,何不用剛剛得到的神功?」系統實在看不過眼了,小聲提示。
「神功,你丫的那是神功嗎?」北辰映雪氣憤不過。
系統嘟囔︰「怎麼不是,你施展出來試試,別看他淬體四重境,照打不誤。」
北辰映雪哭笑不得︰「你丫個給我住嘴吧,你這個魔頭。」
「魔頭,我是魔頭嗎?咳咳……我是雪月神教好不好,我是來拯救你的!」
呵呵,北辰映雪真想破口大罵,但轉念一想,魔頭不都這樣嗎,見怪不怪,莫說裝女的,就是裝我媽我也不覺得稀奇。
世上哪個魔頭會說自己是魔,哪個不是信誓旦旦的大放厥詞︰我是神功,我是拯救你們的。
殺人,那是替天行道,滅九族,那是替人解月兌。
偉大而光明的魔喲,老子都不知道怎麼說你好。
只有繼續忍受這腳底下的疼和苦。
忍,忍忍忍。
……
嘻嘻,二狗子笑得肆無忌憚。
這時他身後一個狗腿子插上來,唯恐天下不亂地故作善意地關心道︰「喲喲喲,這要是他表姐‘南宮听雨’看到了,該有多心疼?」
南宮听雨。這四個字讓北辰映雪心頭一震。
表姐,他想到了表姐,想到了她的一顰一笑。
從小他倆就走在一起,從「金童玉女」到修仙學院,再到三年前那刻骨銘心的拯救,再到人海兩茫茫——各走一邊。
表姐,揮之不去的夢魘。
三年前,為了拯救表姐,他奮不顧身勇敢出頭,但換來的卻是丹田永遠的被封印,還差點兒讓整個北辰家族也受遭受滅族之災。
哈哈。這句話令那幫人狂笑不止,而眾人,也紛紛鄙夷。
看來人人都知道他表姐不會來救他的。
他表姐不救他,他成了笑柄,而她南宮听雨,也成了笑柄。
憤怒,他憤怒了,他容得別人欺侮他,卻容不得別人欺侮她表姐半點,哪怕只言片語!
憤怒,強烈的憤怒。
但是,手被踩,臉被蹂,任他心再狂野又怎樣,還不是得認慫。
虎落平陽被犬欺。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此刻他算真正理解了這個詞的涵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