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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使是這麼說的?」
相里飛盧坐在窗下, 翻過一頁書,漫聲問道。
青月說︰「是的,——們邀您去——界談論事情, 說……就姜國如今,和執行人神域降禍的事情。」
「來的是誰?」
「是一只三青鳥。」青月小聲說。
相里飛盧翻書的動作停了停︰「神界有心了。」
姜國結界鑄成之後, 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雖然一切神魔妖鬼莫入, 但準許三青鳥入境。
「見不見?」青月問道。「之——們也派了人想要協商, 您也都說不見。」
相里飛盧說︰「既然是三青鳥一族, 見一見吧。我去上界也無妨,這個結界用我的雙骨凝成, 只要我在一天, 姜國就會平安無事,你不必憂慮太多。」
「可萬一——界對您不利呢?」青月攥緊了袖子。
「——們在人間奈何不了我, 在天傷自然也奈何不了我。」相里飛盧說,「沒關系。」
這只三青鳥和從前那只三青鳥不一樣, 會化人形, 走進來的是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年, 穿著一身素白的佛袍,神情淡靜︰「見過佛子,方才已經請通傳,佛子想必已經知道我的來意。去或不去, 神域執行人的命運就在您手中了。在往——, 執行人如果都不能與您相抗, 在往——,就是上界了。但您本來是梵天人,遲早有一天會回歸故里, 我們不想事態發展到那一步,」
相里飛盧笑了笑,說︰「好,我隨你去梵天共同議事。」——
放下手中的書本,抬眼往天空看去,夜色漸暗,窗外星辰閃爍——
皺起眉。
明行已經暗了有一段時間了。
從容儀上次來找他之後,明行就再也沒有亮起過。
這顆原本璀璨的星宿,忽而變得黯淡起來——翻遍了星象書,——有的古籍都說,如果神的星位黯淡,要麼是重病,要麼是神命衰微,即將羽化。
孔雀死前,——的紫空星,也一樣黯淡了很長時間。
三青鳥注意到他的視線,忽而說︰「姜國地界只允許三青鳥進入。」
相里飛盧收回視線︰「嗯?」
「要是來的是鳳凰,佛子準許進入嗎?」三青鳥問道。
相里飛盧說︰「不能。」
三青鳥點點頭,又笑了笑。
相里飛盧垂下視線,沒什麼表情。
天界听說相里飛盧要來梵天的事情,眾神之間掀起了一番熱議。
梵天也在討論,雖然眾神都不拘泥繁文縟節,但按照規矩,該有的禮節都要有。佛子是佛法化身,職餃和等級都不能用普通的規格。
「佛法自天地化生,論起來,至少與明王同列。」
「胡說八道!——自己三番五次拒絕飛升,擺明了不屑于與神界同列,我們憑什麼給——好臉色!要我看,連明王殿都不許他進,一杯茶都不給——喝!」
「雖然如此,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自己業障未消,現在不願入梵天是真,往後,——遲早會歸位梵天也是真,還是就按明王禮數,接待——吧。用明王禮數恐怕都算虧待,——如果修得功德,跨過業障,未來成佛也未可知啊。」
……
五樹六花原。
「小蘭大人,梵天來的消息,說佛子——界,以明王禮數接待,屆時需要——有明王在場。」小龍報告說。
蘭刑立在鳳凰殿外,說︰「師父他不去。」
「這是正事,大明王們說,梵天的每個人都要在場,明行也是。」
蘭刑回頭看了一眼鳳凰殿,態度溫和,笑意不減︰「大明王們也都知道,明行不來是常事。」
「這次真是正事,小蘭大人,您別難為我們。大鳳凰不去,也要有個說頭,不然回頭外邊又說——沒出息,怎麼辦?」
「沒關系,就告訴——們,我將帶明行下界去神域討論事情,——是明行,神域最近動蕩不安,——的指點就是神域未來的方向,這一樣是正事。」
「神域?」小龍有點吃驚,瞪圓了眼楮。
蘭刑微微頷首︰「就這麼去說吧。」
容儀喝醉了酒,大睡了整整一天,醒來時都找不著北,只隱約覺得頭痛欲裂,身邊還坐著一個人,一身銀白雪色,氣息微沉。
空氣里帶著雨和雪的味道,沒有花香,反而像人間。淅瀝雨聲,如同碎雨亂灑,撞在窗紙上,滴答微潤,搭配室內的檀香,讓人困意翻涌。被窩里暖而柔軟,仿佛能夠讓人回到鴻蒙幼時——
在被子里翻了個身,費力地想要睜開眼︰「幾更天了?」
「剛入夜,師父。」
一只微涼的手探過來,替他蓋好被子,「你喝醉了酒。這里是執行人神域,天界多事,我自作主張,把你接了過來。」
「執行人神域?」
容儀睜開眼楮,有些迷惑——沒有動,而是轉折烏溜溜的眼楮,打量著眼前的一切︰床是全天界唯一一個梧桐神木床,與伏羲琴一起取自同一根梧桐神木,床邊燃著燻香,室內——有擺設,都和鳳凰殿一樣。
「我怕你住不習慣,讓人特意比照鳳凰殿,原樣做了一個宮殿出來。」蘭刑輕聲說,「等過一段時間,你想的話,再回五樹六花原,好嗎?」
容儀著實沒有想到,自己睡了一覺,整個人就被蘭刑搬到了神域來,——愣了一會兒後,又想起自己在五樹六花原,實際——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做,于是說︰「哦,也好。」——
小聲問︰「那個……誰,來梵天的時間,已經定了嗎?」
「定了,三青鳥已經去了姜國,正與——一起回——界。大約今晚就到。本來梵天所有人都要到場,您在睡覺,我替你推了。」蘭刑說。
容儀又愣了一下,小聲說︰「哦,好。」——
把自己縮在被窩里,只露一張臉在外邊,看起來很乖。想了想,——又問︰「那上神呢?」——
一個人躲在徒弟這里當逃兵,又把容秋一個人丟在五樹六花原,听起來有些說不過去——雖然容秋自己多半不會在乎這件事。但是莫名其妙的,自從回了天上之後,容儀面對容秋,總有點像是在長輩面前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
蘭刑語氣頓了頓︰「——不太清楚,昆侖神君依然整日呆在書房中,想必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吧。」
外邊有人端來了果盤和點心,蘭刑起身去接,隨後揮退下人,將東西呈放在容儀面前。
金玉的碗,里面放著剝好的練實,用冰的神泉水鎖著鮮度,點心也都是容儀平時愛吃的蟠桃酥,酥皮起得正好,吹彈可破,馥郁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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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儀拿起一個吃了幾口,忽而看見蘭刑一直在望著——,有些不好意思,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那我住在這里,沒關系嗎?——們都听你的嗎?」
蘭刑唇邊勾起一抹笑容︰「……也不算都听我的,只是有你在這里,最好的都會給你。」
神域的氣象和人間很像,有風霜雨雪,也有朝夕烈陽。
蘭刑已經不住在原來的學堂中了,皇族恭恭敬敬地把——請了回去,當做從前流落在外,一直沒有認回的孩子。
外面的議論聲悄悄響起︰「真的是他接明行回來了,下一任執行長非——莫屬。」
「蘭大人到底是不是皇族?」
「是又如何?皇族接他回來,就是表態,以後他是皇族的人了,我們都要受——照拂——以前在神域吃了許多苦頭,我們一定要現在掙個表現,以免來日被——清算!」
……
容儀沒有听見這些,——吃了一點果子,不知道做些什麼,也不太想看話本子,于是又睡了回去,睜著眼楮。
房檐下滴落雨水,發出緩慢的滴答聲,一滴又一滴,如同鐘擺。
蘭刑低聲問︰「師父睡不著嗎?是否外邊的雨聲太吵?」——察覺到容儀在听雨——
站起身,手里輕輕用了一個法術,將外邊的大雨都隱去了。
容儀動了動嘴巴,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其實喜歡這種雨,這種像人間的天氣,讓人安心。
九重雲霄,三千層雲,霞光萬丈。
悠遠的佛鐘在梵天回響,一百零八羅漢、十大明王分列兩側,雲海中一片莊嚴的寂靜。梵天之外,則圍滿了天界的其他神仙——都為看一看明行的心——人,到底長什麼樣子。
相里飛盧青衣執劍,神色如常,——一路往明王殿中走去。
「快看,那就是了,明行這次眼光真的不差,不愧是在凡間修行的人,氣度果然令人折服!」
「明行呢?怎麼不見——?」
「小鳳凰多半是害羞,再說了,這麼莊重的場合,再荒唐也不會在這里談情說愛了。這件事說來說去,小鳳凰還是要回避的好。」——
一路引發了越來越大的騷動,直到進入了明王殿,如同巨石落入水中,激起千層浪花︰「快看——,快看——!佛子果真一身魔相!」
銀白長發用高冠豎起,相里飛盧一身凜冽。
哪怕——的雙眼依然蒼翠,沒有像入魔的人那樣失去神志,雙眼發紅,但——有人都能看出來,——周身氣息沉重肅殺,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溫厚慈悲。
軍荼利大明王見過——,此時此刻,也是滿眼震驚,隨後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造孽啊……」
踏入明王殿,相里飛盧放慢腳步,視線掃過周圍。
明王們的位置分列兩側,佛祖面前有一個位置空著,那位置上有琉璃飾成的五樹六花。
容儀不在這里。